上官武便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她畔休息了片刻,正如当年他十六七岁、每都去阁照料莺奴时那样,暮了总要在她榻上坐着,等到她安心入眠之后,他才离开。否则她便吵闹,便掉眼泪,吓得一夜不睡。
两人都沉默着保持了这种诡异的安静,片刻之后,上官武从边站起,替她绞来一块湿的帕子:“擦一擦罢。”
莺奴哆嗦着接过它,胡乱地抹了抹头颈。她在擦拭汗和眼泪的时候,上官武站在原处用另一块绢子清理着剑上的鲜血。她草草地擦完了,捏着帕子惶然地看着上官武的脸。他将眼睛微微地转过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再擦擦。
莺奴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她清理哪里,于是一边抽泣着,一边躲进被褥中擦拭体。她的脊背微微拱起盖在上的被子,就像是铺里卧着一只小小的动物。这小小的动物在安谧的蜗居里颤动了片刻,稍后将头探出来,一只手递出那块脏了的手帕。
上官武伸手扯过帕子,并将之就地丢弃在脚下。他转继续坐到莺奴的沿,背对着她,忽然无意识地抬起手,啃咬了一下大拇指的指甲。但他迅速地清醒过来,又将手收回袖中,只不过这极其微小的动作都被莺奴看在眼里了。他显得无比痛苦,总想要抬起手去搓揉发际,抬到一半便放下,精神看起来很坏。
他就这样局促而暴怒地端坐了一刻,不想继续呆在莺奴边了,又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想要离开房间。
但他才起走了两步,后就传来莺奴的啜泣声。正如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样,只要他想提前离开,她就立刻哭泣起来。
上官武不为此有些动容,回头看了看,莺奴正掀开被子,赤着双脚走下来。他刚想按住她,稍稍地安抚一番,莺奴便对着他高声喊道:“不是那样的,阁主,都不是那样的,你错怪了我!”
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错怪了我,你应向我道歉!……不是的,都不是那样的,都不是那样的。但阁主其实也没有错,难道他连发怒的权利也没有吗?他不必道歉,因为杀了紫岫的人并不是阁主呵!
她越发地混沌了,眼泪不断地冲刷而下。她扑出去,双臂捉住对方的,如同申诉冤案一般,对着上官武的脸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他将莺奴把稳,把她带回边,使她重新睡到柔软的卧铺上。他暂时也不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误解了莺奴,那都不重要,只要那不体面的事发生过,便没有什么多加解释的必要;他若是嫉恨,嫉恨的也是她的男伴,而莺奴不论做什么,他终究都会原谅且祝福,所以也不必听她的解释。
他重新坐回她旁之后,莺奴渐渐安静下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能思考留在自己卧室中紫岫的那具尸体将何去何从。上官武起初虽然也还焦虑得不知所措,但时间缓缓流去,他也变得平和起来。他当然不担心紫岫的事,岫与莺奴是同一种人,即使死去,也会复生,因此他就将紫岫的尸体留在了那里。
让紫岫暂时地死去几天,或许不是坏事。等他醒来,也将暂时忘记莺奴的存在。他和莺奴之间的关系若是这么野蛮,临时切断这联系不但对他们有好处,对上官武也有好处。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胡思乱想了一番,转头见莺奴已经睡了,便要起。但他才稍稍挪动体,莺奴就猛地睁开眼来,好似害怕他要留她独自呆在房中,快速地伸出手来将他的衣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