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被他这波澜不惊的善后惊得呆住了,况且这善后也过分粗糙。难道他就这样对待堂堂的紫阁公子么,难道他就这样处理一个刚死的人?这难道就是霜棠阁主面对死亡时该有的反应吗?她结巴了片刻,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阁主,阁主,阁主,……”
上官武一点都没有理会她的呼喊,只是继续目不斜视地押着她离开现场,向另外的客房走去。即便莺奴途中不断地哭着转回头来,他也未加回应如之前所说,他们在这条船上共有三间客房,而他的房间一直是空的,还没有睡过人,现在他打算用来安置莺奴。
怎会这样!
直到这一夜的丑时过去以前,他还在紫岫房中看守着他,直到他听到船家醒来、开始在厨间忙碌的时候才走出门去。他有些话想要询问船家,一刻也不想等,也不想在其余人在场时询问,这才趁着出前的短短半个时辰离开房间。在他计划中,那原本只是简短的一句确认,之后他便打算回来叫醒莺奴和紫岫。
谁能想到只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却能发生这样的变故呢!也怪他在船家那里耗费了太长的时间,原本或是可以阻拦这恐怖的犯罪的!可他也知道紫岫向来对他顺从,即便他对自己的姐姐真有那种野蛮的想法,这十多天来也从不主动靠近莺奴;每每出现状况,都是因为莺奴去靠近他。可是今晚又是什么特殊的况呢,还是说就连今晚,也是紫岫受了莺奴的邀请?但她在发觉他离开紫岫的事之前,又何敢去紫岫的房间邀他呢?难道不怕他上官武醒着吗?这可是凌晨时分呵,他很有可能已经醒了。还是说整夜里她都未睡,在寻找机会与紫岫相见?然而这场可怕的闹剧最好笑、最好笑的结局,还是莺奴居然失手杀了紫岫。
太混乱了,太可笑了;上官武这时会对莺奴的呼喊充耳不闻,是因为方才所见的种种画面还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并未从那种狂怒中解脱出来,只是气得发笑,混乱得发笑,气得发抖,也混乱得发抖。不仅这些恼人的画面,还有先前和船家发生的那一连串对话同样使他困扰不堪,然而这所有的、所有的见闻和秘密,他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他没有办法说出口,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这些秘密,唯有独自承担。
他快为这些东西堵得发狂,莺奴也快要发了疯,几乎是对着他的脸尖叫着,阁主!阁主!
他们吵闹地经过檐廊时,动静大得连船夫的儿女都跑来查看。上官武将衣衫褴褛的莺奴仔细挡住,转头用眼神示意闲人离开。他们见了这场面,也不敢再靠近,只是躲在廊后偷偷地看着,颇为战战兢兢。当上官武和莺奴走入房中、将房门轰然闩上的时候,他们才怏怏散去。
门闩落下的声音一响,莺奴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锁住了喉,忽然不再尖叫了,只是挂着满面的泪,惊恐万分地看着转过来的上官武。
他仍旧不动声色,推着她的肩膀向房内走了走,将她领到前,令她乖乖地躺在褥上,把她的被子掖牢。他做这一连串事时,就好似莺奴还是那个初来北方阁的小女儿一般。那时候他们是多么亲密呵,就连洗脸梳头这样的小事,也是上官武帮着莺奴完成。
他希望托在他掌中的这只手总是纯洁的,柔和的,未碰过血和污秽。即便“她将是未来的教主”这句话本从他的口中说出,他依然诚挚地祈祷她的手保持纯洁。假如她非要经历一些锻炼,他希望那时候自己在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