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嘉瑞帝动怒,其下皇商正巧在华城,遣商队到此。当时的凤家家主凤临江正在此列,奉皇命处理此事,却因为西蜀不是东嘉辖下,虽是个别小国零散拼凑而出,只因四国合约大计,最终只是口头警告。
“从今以后,这商队不能在东嘉朝内行商。”
皇商提了两点给他们选择,一是西蜀退出四国盟约,于三国对立;二是他们家的商队不得再入东嘉行商,这是对“始作俑者”的惩罚。
他们选了后者。
陷国家于不利,这个责任他们担不起。
孙渐清当时约十岁有余,却总因身形瘦小和样貌问题被当作女孩子,他年纪尚小却懂事,知事,不能帮到父亲,心中愧疚不已。
因为他知道,父亲在东嘉行商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和母亲,他还在私塾学习,母亲还想常回家看望老人,被东嘉禁商就意味着不仅多年的建设没了,他和母亲也不能在东嘉长时间停留。
所有事都会有转机,半月后,他父亲不知做了什么,商队开始重新在两国之间进行贸易,一切安好,全然如初。
他回到私塾进行未完的功课,先生夸他聪明,以后定能成材,为栋梁之才。
日子回到从前那样虽然忙碌,但却幸福。
然而,不是所有的转机都代表着新的开始。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
那日先生教完课业下了学,他同无数个孩子一样喜悦地冲回家中,想把今日教学先生夸他的事再仔细说给父亲听,父亲定会高兴,母亲也会慈爱的夸赞他。
十岁的孙渐清,迎来的是阿鼻地狱。血泊中躺着的是无数个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关爱他的人,他们面容惊恐,也有悲痛欲绝,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期待希望。
人堆里,他木讷的环顾四周,找到了父母亲。在一个角落里,父亲护在母亲身上,做到了为人夫的承诺。他在看清父母脸后,猛然惊醒,终于在刺鼻的味道和混沌的场面里,忍受住恶心逃了出来,逃到了私塾,跪在先生面前大哭。
家,再没有了。
“我记得很清楚,每个人身上都只有一刀,很长,很深,足以致命。”孙渐清肯定道,随即又神色黯淡想到什么,“只有我父亲……被砍了两刀,却还是没护住母亲。”
“所以老板背上这一刀,我寻了多年!”
林附也想起了那很早就和他分开了的父母,儿时的画面他还有些印象,严父慈母,爱护有加,他们似乎也死了。可幸好,他还有妹妹。
林附伸手拉起孙渐清,安慰道:“起码你自己还活着。”
他准确的抓住孙渐清述说中的不明之处,提了出来,说道:“你逃了他们没有赶尽杀绝?你父亲做了什么?又为何会遭遇这等灾祸?那个教书先生又是谁?”
“孙兄……你别怪我心冷,这对我来说就是个故事,纵然同情你,却还没老板的死来的更加直接。”
孙渐清自嘲地笑道:“我也不是为了博人同情才讲的这个故事,我自身处其中,最后也只是个讲故事的人……我知晓得事情不多,大多数都只是猜想。”
林附默然,看了眼竖耳旁听努力振作的吴二半,说道:“你来一起听听吧……不想抓到真凶为老板报仇了吗?”
然后他对孙渐清认真道:“孙兄,即便是猜想,你一步步走到现在不也证明了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吗?”
孙渐清面无表情,目光清冷,听到林附这话似乎笑了一下,不再是自嘲,他开口道:“林兄……我父亲做了什么,可能只有我父亲以及那些死去的队员知道。我逃出来之所以没被杀害,估计是因为他们误以为我是女孩,又藏于私塾中,东嘉旧俗,私塾只可男孩就读……又或者,只要知道秘密的死了就行,其他人也无关紧要吧。”
“至于那位教书先生,普通秀才出身,没什么特殊身份,教书十余年,待我如己出,五个月前安享天年,是我恩人。”
孙渐清仔细说要一段话,沉默良久,直到林附拉起他。
客栈的吴小二已经渐渐缓和下来,不再乱动老板尸首,努力平稳呼吸,转了个方向,朝二人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孙大人!林公子!求二位帮小人报了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