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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担心

霁月却涨红了脸,反向我拜了拜:“师傅常说,哪怕是帝尊身边一只蚂蚁也尊贵无比,也比我等性命还贵重,沉姑娘既是帝尊身边的侍女,这样说,叫霁月如何能当。”

自打他告诉众人我只是他新收的一名侍女后,我便一直闷闷不乐,担心叫陵阳看不起,见她说得这般恳切,心里才稍觉宽慰。

她已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回身又红着双眼向我小声道:“刚刚幽冥殿的冥将来报,玉帝帝尊和王母遣人送了请柬来,想请帝尊屈驾前往瑶池赴宴,霁月听闻……再过三日,帝尊便要起驾去天庭,霁月不像沉姑娘这般有福,可以常在帝尊身边服侍。”

顿了顿,又道:“早饭还摆在正厅里,沉姑娘洗漱好就请过来。”

我正低头想心思,闻言“嗯”了一句。

待我洗干净身上,梳好头发,换上衣裳,一路心事重重地来至正厅吃早饭,刚进门,就见陵阳举着一个酒壶同她师傅莫颜告状:“师傅,昨天晚上,徒弟明明将这壶酒酿好端端放进碗橱里,早上起来,酒壶不见了,我找了半日,”

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分明含有不屑,扭头接道,“发现这酒壶被人扔在沉鱼的窗户底下,壶中酒酿倒是喝得一滴不剩!”

我听她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暗示莫颜是我偷拿了她的酒壶,偷喝了壶中的酒酿,我即便再温柔贤淑,但此事事关我的名誉,不得不认真计较一番,当下便清一清嗓子把脸一沉。正要开口,又觉这酒壶是有几分眼熟,一下想起自个被霁月叫醒前还在做的梦,眼光往厅内瞄了瞄,虽不见他在座,脸上还是红了红。

莫颜对我和气地一笑,转身便教训他徒弟,教训完,又招呼我吃早饭,我当着陵阳的面,做出镇定自如的模样吃了几碗饭,勉强吃到半饱,推开碗,谢过莫颜,低头溜出门去。

在湖边坐了会子,心里一直在盘桓,盘桓来盘桓去,自个也觉得最近做梦做得多了一点,再说,总做这些古里古怪的梦终归对身体不好,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即暗下决心,是得做出几件事来让他看出我的心意才对。

这样想,双脚不由自主往他住的上房走,但如何做,做什么,我却没有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走到他房门口,见他坐在窗前批阅那些簿记,霁月跪在他身旁的矮几前研墨。照旧是木簪束发,一身十分简素的青色衣衫,衣襟处微微露出一些白色里衣。我手扶门框,探头望了片刻,心咚咚跳,再站了不多时,毅然决然地转身便走。说做就做是我的性子,不等出山门,陵阳站在廊檐下扬声问我:“你去哪里?”

我回头仰脸一笑,心道,总归不是端茶倒水或研个墨这等既便宜又无趣之事。

来至山林深处,我抬头朝树上望了望,一连念了几遍口诀,才变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罗网,用枝条仔细扎好。这中间,我总共从树梢上摔下来三次,裙子勾破了七八处,手上和腿上叫树枝划了不少红印子上去,发髻也散了,刚好一棵大树底下有一滩积水,我随意弯腰望了望自个,小脸上也沾了几道青泥,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碍事,正好可以叫他看见我尊师重道的决心。

当下拎着鸟笼,一路走,一边不时低头瞧一瞧被我逮住的两只黄雀,眼前仿佛已看见当我将鸟笼放在他桌上,他含笑夸我再伸手抚一抚我脸颊的模样。这样一想,这一路走得心情甚好,觉得这两只黄雀比我在休与山上捉来的那些个叫得还好听,他听了,想必也喜欢,批阅那些簿记不至于太枯燥。

越往回走,我心跳得越厉害,脸也越红,正欲进门,就见他已搁下笔,霁月双膝跪在他近前,将两手伸给他,双颊似比我还要红,笑盈盈地抬眼望着他,正轻声细语着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若有若无地朝我这边扫了一眼,脸上淡淡一笑,突然再哈哈大笑,从椅子上立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霁月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顺势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那神情竟比我二姐笑起来还好看一些。

我呆了呆,收住脚,别过脸去沉吟了又沉吟,劝慰我自己道,他贵为帝尊,法术第一等的高强,想拜他为师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这样想,肚中酸溜溜的滋味才勉强好些,只将手里原本举着的鸟笼悄悄往背后藏了藏。

不想那两只黄雀早不叫晚不叫,这时才一齐叽叽喳喳叫起来,他只当听而不闻,再低头望了她片刻,这才侧过脸来,移目看向我,脸上敛了笑意,挑眉不疾不徐地问我:“沉鱼找我有事?”

他当着霁月的面摆个脸给我看,倒叫我不大好开口,抱着鸟笼,朝房内东张西望了一阵,若无其事地自言自语道:“咦,怎么又走错路了?”

又扭头朝身后看了看道:“又走过了啊!”

他和霁月都一言不发,他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本就心慌意乱,被他这样一看,心更乱得厉害,便又补了句:“沉鱼的房间和帝尊挨得太近,稍走快些,便走过了,一脚就走到帝尊的房间了。”

他嗤笑一声:“这么说,沉鱼已走错过一回了?”

我自知说漏了嘴,又不好当着霁月的面告诉他我是做梦梦到自己走错了房间,想了想,只得朝他皮笑肉不笑地仰脸干笑了两声。这一笑换在以往也没什么,才一笑,鼻头却一酸,连忙避开他和霁月的眼光,泪珠在眼眶中滚了滚,又被我咽了回去。霁月走过来,将我手中的鸟笼接了去,举在手上细瞧了瞧,笑问:“这两只黄雀是沉姑娘才捉的么?前几日,陵阳也捉了几只送我和师傅,都没有姑娘这两只羽色好,声音好听。”

我看出她这是想让我将这两只黄雀送与她的意思,一边说,还一边向他望,不外是想请他发话,拿他的旨意压我,我便不好开口拒绝。他一笑,接过我望向他的眼光,眼中分明带有不屑之意,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这一身,就是上树捉鸟捉的?”

说完,见我不应,拿起桌上的朱笔,站在窗前在纸上徐徐手书着什么,一面眼也不抬地向我命道:“正好,连你身上这件衣裳也一起补了,补好了,再吃饭,一天补不好,就饿一天,什么时候补好了,再吃。”

可见他身为帝尊,胸中的大智慧一点不比我娘少,一眼便看出这招对我最管用。饿一顿两顿对我倒没什么,我从小被我娘像这样管教,虽不大经饿,倒也习惯了,叫我难过的,倒不是这个。我从霁月手中拿回鸟笼,转身前,又望了望书桌前正执笔的他,望了半晌,才一声不响地抬脚,小步小步地走回房。

坐在房内发了会呆,隔窗看见陵阳一路走来,左手拿一本书,右手臂上搭了一件衣裳,一边走一边吟诵,慢悠悠地踱步进门。走到我跟前才收了书,将衣裳递给我,两眼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你来我们空桑山不过一日,穿脏了我两件新衣裳,师姐叫我再把前日我过生日新做的那件送来给你穿,我倒不是舍不得,只怕你穿粉色不好看,所以特意挑了这身翠绿的给你。

旧是旧了一些啊,因为颜色好,我总舍不得穿,才一直压箱底,你上身试试?”

说完,又瞧了瞧我手里的鸟笼:“听说你因为太顽劣被帝尊责罚了,捉的就是这两只鸟?羽色是差了些,叫声也粗。”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看也不看她,斟酌了片刻,将一根手指头伸进笼子,点一下一只黄雀啄过来的喙,假装教训它道:“你嗓子粗些也就罢了,只要你不说话,旁人若听不见,自然就不会笑话你,唉,真是一只笨鸟啊。”

说完这句,我再抬起头,略微摆了一摆姐姐的风范,笑眯眯地征询她意见道:“陵阳妹妹,你说我说的可是?”

陵阳被我噎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半晌才一跺脚,恼道:“我刚才来时,师傅和师姐正摆饭呢,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听说有人不用吃饭了,那陵阳就先去吃了啊。”

我站起来,踮起两脚,表情自若地将鸟笼挂在挂钩上,只定睛瞧着笼中鸟,待她走远了,才转过身。再发了一会呆,走到屏风后洗干净身上,换上陵阳送来的旧衣裳,重新梳了双髻,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补衣裳。原本还觉得这两只黄雀叫得甚是悦耳,这时越听,越不中听,拿到屋外随手扔了,回到屋里再一想,又舍不得,于是在门口往两边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溜出去拿回来再挂上。

这样一来一回,脑子突然一转,想到一个好法子,当下找到火石,抱着两件破衣裳出门往湖边走。湖边风大,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正厅方向传来一阵笑语,随即,陵阳又开始吹笛子。我只当充耳不闻,就近找了一堆枯树枝,用火石点着了,又变出一根长鱼竿,连鱼线带饵一齐扔进湖心,这才定定心心地坐下来,一边烤火缝补衣裳,一边观察水里是否有鱼上钩,肚子不免咕咕叫了两声。

胸口那里虽难免有些气闷,但一想到再过不多时便能饱餐一顿外焦里嫩的烤鱼,顿时口舌生津,咽了几口口水,一边又为自个能想到这样一个自食其力的锦囊妙计得意不已。走了几针,再一抬眼,就见水中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且水波越来越大,鱼线也被一吞一吐往湖中心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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