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临近晚间的时候,雨势变大,整个院落都是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地声。一些嘈杂的别音,也隐于其中。
紫电闪烁,骤然将雨幕下的杂院照得明亮。
赁房内的鼾声依旧。外面下雨,檐阶上潮气太大,编不了竹篾。所以父子二人都早早入睡。至于徐二愣子入睡,是惧了徐三儿的打鼾声。这般吵嚷的雨天,最是适合入眠。
睡在榻上的灰白狐狸忽然抬起了脑袋,它是狐,又是狐仙,对外界的感触比人类敏感很多,它听到了屋外的异响。
又是一道紫电闪烁。赁房糊窗纸上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盯着屋内看。这个人影在窗外伫立了许久。
门闩被锐物顶开,应是一把铁的匕首。
紧接着,随着一声嘎吱发酸的推门声响起,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走到床榻边,在徐三儿身旁止了步。
他没有着急行动。
因为今晚没有月色,伸手不见五指。一个火折子在他手上亮起。凭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他将徐三儿的褂子划开,几个碎银子,还有一枚银元就从褂子的内里中显露了出来。
银子被他攥在掌心。
只不过在走的时候,他又将一些银又放置了回去。
拿银、放银、走人,一气呵成。
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一旁蓄势以待的灰白狐狸见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夺命就好。它在看到这个男人蹑手蹑脚闯进来的时候,就欲提醒徐三儿和徐二愣子,但在下一刻,它又瞧见了闪着寒光的铁匕,于是就止住了动作,按耐不动。
丢银事小,丢了命事就大了。
“什么,银子被盗了。”灰白狐狸催促父子二人醒来后,徐三儿看到自己短褂上的刀痕,脸色大变,“哪个狗日的,偷到了我的头上。”
“狐仙,是谁偷银?”徐二愣子目光注视着床榻上剩下的碎银,他的神色却很镇定,自言自语道:“偷了银子,又放下了一些银,这人和我们很熟悉。杂院的人也只有二超子了吧。上次你就说了,让我小心他。大牙婶和来福叔不可能,大牙婶跑不了……”
大牙婶一家,虽然穷,却也没到揭不开锅的程度。整个杂院里,最穷的就是二超子一家。上次,灰白狐狸就提醒过他,二超子记恨着他。若不是他给小宝子吃了东西,他不至于欠下那么多的债。
其次,二超子盗走的银却也不多,仅是一两半的碎银,还有一枚龙洋。狡兔三窟,他们父子俩将二十多两的银子一部分寄放在了钱庄,一部分藏在了别处。缝在徐三儿短褂的银子只是一部分,仅有三两。
灰白狐狸点头。
在窃贼入屋的时候,它就知道了身份,正是二超子。
“他怎么敢的啊?”
徐三儿不敢置信,“他一个苦力,穷哈哈,平日里一副老实样,不像是敢做贼偷的人。偷了一两半,报到官府,至少打折他的腿。”
“是的,就是他。”徐二愣子摇了一下头,“我这一两天看他没跑活了,昨天他给小宝子买了冰糖葫芦,还有一个新的拨浪鼓,我问他,他哪来的钱。他没说,估计他当时就想跑了。”
一个冰糖葫芦,一个拨浪鼓,花不了多少钱。可钱也不是这样花的,这样花钱,迟早就将卖小宝子剩下的八角钱花的一干二净。
现在他想来,之所以二超子如此做,是铁了心的……想盗走他们父子俩的银了。
“报官!”
“一两半银子就不能这样白丢了!”
徐三儿咬牙切齿。他对二超子生出了恨意,“当初,是他跪着地求你,让你救小宝子,花费了一块七角钱,就当打了水漂。这是恩,狗日的东西,不知道念恩,反倒做了贼偷,对恩人下手,世上有他这样的人吗?”
若是别的人做了贼偷,盗了银子,徐三儿断不会如此生气。而是二超子做的事情,是在有悖了常理。哪有对恩人下手的?
“当初,我看小宝子可怜,没拦住你。”
“现在看来……,我当时就该拦着你,让他闺女病死!”
徐三儿骂道。
“你是县衙的老爷,你去报官,他跑不了的,逮到他,打断他的狗腿。”
他又补了一句。
敢偷县衙老爷的钱,这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徐二愣子就是县衙的书办,若是徐二愣子报官,官府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一两半钱,也不算是什么小数目了。
“爹,他……到底给咱们留了一半的银。”
徐二愣子却不想报官。
报了官后,固然抓到二超子的可能性很大,能报了今日之仇。可之后呢,小宝子怎么办?有一个窃贼的爹,她会在赵家遭到排挤,甚至于陨了命。又是因为他的缘故。
再者,二超子毕竟是个壮男,好事留一线,不管他留下银子究竟心里在想什么,可要是将人逼上了绝路……。
“你说的也对……”看着徐二愣子,徐三儿的怒火也渐渐停息。他也怕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旦走投无路,对他下手倒是其次,可一旦要是对徐二愣子下手,那就追悔莫及了。
“一两半的银子,不拿回,闹心。”
徐三儿披着外衫,坐在了门槛上,看了眼雨幕,叹道。
“一两半钱而已。”
“很快……,就会再赚回来的。二超子估计现在已经离开了新野县,这里,没他的容身之处了……”
……
……
PS:二超子偷银这段突兀吗?有点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