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面色沉凝的南侯轻轻地把门带回来关好,摇头拒绝了宫人给自己撑开的伞,冒着雨慢慢地往外走。
走到甬道之前,看到撑着伞等着自己的林明晰,神色不明地抿紧了唇。
林明晰分明是背对着南侯的方向,南侯也并未出声。
可南侯的脚步刚顿,他就像是脑后生眼了似的转过了身。
他面沉如水地举着伞走到南侯身边,大半伞面朝着南侯的身上倾斜过去,低声说:“老师,走吧。”
南侯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说:“沅沅那边可还好?”
昨晚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皇后去意已决,丝毫没留退路,诸多安排也尽是狠绝。
她先是动用了国公府最后剩下的人手,用计策以假传圣旨的名义把林明晰从家里骗了出来。
又设法把皇上哄骗到自己宫中,意图行刺皇上的同时,宫外埋伏下的杀手也对家里的苏沅下了手,还想在中途截杀林明晰。
林明晰运气好,遭遇杀手的同时遇上了临时改了巡逻路线的禁卫军,得救后匆匆入宫,正好赶上皇上浑身是血的从凤仪宫中出来。
皇上在昏迷之前下旨调动禁卫军前往林府力保苏沅和林修然的安全,恐自己会出事儿引发大乱,又把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全都宣进了宫,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昏迷的皇上没醒来前,被迫滞留宫里的臣子谁都不能走。
林明晰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他心里再担心家里,也只能忍着心急在宫中等候。
万幸都没出事儿。
林明晰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听说家中虽然是出了些岔子,可万幸是没伤着人,都好好的。”
“那就好。”
南侯踩着地上的积水慢慢往前,淡声说:“都没事儿就好。”
“只要人妥当就比什么都强。”
“沅沅那孩子是个不肯吃亏的强硬性子,只是这次的事儿跟以往的都不一样,为防止她钻牛角尖一时想岔了,你回去记得提醒她,这次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切记不可深究。”
皇后死得不体面。
可皇上为了三皇子的名声和将来,也不可能让他的生母沾染上任何可能会被人非议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折了胳膊,也只能咬着牙往袖子里藏,一张锦绣棉被就必须把这些不可说的隐晦全都遮掩过去。
绝对不可声张。
南侯没说别的,可林明晰一听这话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怔一瞬,眼里多了一丝了然。
“老师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你是有分寸的,我放心。”
南侯说着张开手坲去袖口上的水痕,眯着眼说:“走快些吧,你这么久没回去,沅沅该着急了。”
此刻的苏沅的确是心急如焚。
只不过她也晓得这事儿的厉害,哪怕是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却不敢露出任何已知的端倪。
她强打起精神安抚好了受惊的林慧娘和林传读,随意编了个由头把惶惶不安的两人哄着回去休息。
勉强吩咐着众人把宅子里那些骇人的血色趁着雨水正大时清洗干净,转道回屋后看着林修然安静的睡颜,彻夜未能合眼。
林修然捂在被子里睡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着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也看不到苏沅脸上的魂不守舍。
林明晰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苏沅一动不动的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床边,床上的林修然小猪似的睡得正香,隐隐还能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小呼噜。
门外豆大的雨滴不住往下砸,明明声燥刺耳,可落下的声响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无形,从耳边心底彻底消失不见。
匆匆赶了一路的狼狈,一整夜的胆战心惊,都在看到眼前的静好时变成泡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失控烦躁的心也刹那跌回了肚子里,脚下踩着的地终于有了一分切身能感受到的踏实。
他放轻了呼吸迈步往前,还没走两步,苏沅就毫无征兆地转头看向了门口。
看清来人透着疲惫的脸,苏沅在嗓子眼悬了一夜的心轰隆一声落了下去,胸腔里震起的回响刺得她眼里满是腥红。
“林明晰?”
“你回来了?”
听出她话中不明显的紧张,林明晰微微站定,扬起唇说:“是啊。”
“我回来了。”
刚刚还坐着的苏沅突然以一种让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唰一下站了起来,径直扑到林明晰还带着雨水凉意的怀里死死地把人抱住。
尤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胸前传了出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苏沅完全来不及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