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离晔带着皇帝连夜拟好的赐婚诏书与备好的聘礼登门至将军府,随行的宫人宣读了赐婚诏书,使得乔家夫妇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敢跪谢去接那诏书。
“这……”
离晔眸色冷漠地盯着乔绍忠。
“怎么?乔将军迟迟不肯接诏书,莫不是觉得本皇子不配做你的女婿?
乔绍忠干笑两声,解释道:
“大皇子误会了,老臣只是从昨日就一直以为,太后娘娘会看在二皇子是老臣徒弟的份上,将小女许配给二皇子,从未妄想能攀上大皇子这门亲事,今日突然得知是将小女许给大皇子,老臣一时感到太过受宠若惊,这才失了规矩,忘记接旨了。”
其实,从昨日开宴之前,离晔就曾于沁棠园中闲逛过一会儿,且也正是因着闲逛过这一会儿,他才无意瞧见了园外嬉笑打闹的离忧与久久。当即,他便凭借他对离忧虽为人谦和不好拿皇子架子,但却不喜近女色也不喜女色近他这个奇怪性子的了解,断定出这二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后,他更是从这二人相近的衣色以及离忧昨夜在寿康宫,苦苦恳求皇太后施以成全之态里,确信这二人定是互为对方的心上人。那作为久久父亲离忧师父的乔绍忠,必然是会对此事了如指掌的。
所以,离晔此刻心如明镜地知晓乔绍忠的不接旨谢恩,可并非是因为乔绍忠倍感高兴过了头,相反,则是因为乔绍忠心慌无措过了头,才没去接旨谢恩。不过,他倒也不介意乔绍忠口中所说是一场欺骗他的谎言,反正,只要不妨碍他顺利迎娶久久就行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既如此的话,那乔将军就快些接旨吧。”
乔绍忠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能当众说出久久与离忧有情在先来毁久久清誉,只得屈服道:
“是,老臣……”
后续的话却说不出口,接旨的手也犹犹豫豫,使劲咬了咬牙,才终于吐出后面的两个字。
“接旨。”
烫手山芋般的诏书刚拿到手,便听见一个清透软糯,又夹杂着开心之感的声音随之传来。
“爹,娘,你们怎么都没人去通知我……”
话及此处还没全说完,就见阮梅娘赶忙上前把久久搂进怀中,掩住她的嘴。
“大皇子面前怎可失礼?快来见过大皇子。”
久久被捂得登时一个懵懵懂懂的表情浮于脸上,却也听话地行了一礼。
“臣女拜见大皇子。”
离晔瞟了眼久久。
“起来吧。”
久久起身,凑到阮梅娘耳边。
“娘,离忧呢?”
阮梅娘神色为难地不知道如何给久久解释说明,离晔倒是干脆。
“他来不了了。”
久久疑问道:
“为什么?”
离晔似笑非笑。
“因为,要娶你的人不是离忧,而是本皇子。”
久久脑袋“轰”的一声,愣了半晌,适才反驳道:
“你……你不要胡说,不可能!”
抢过乔绍忠手里的诏书准备自己证实,却在那一行行写定的旨意入眼之际,心口都发凉了。
“怎么会这样?离忧和我说过他一定会去向太后娘娘请旨赐婚的,他答应过我今日会给我送来好消息的,他不会骗我的。”
离晔听着久久的喃喃自语,落井下石道:
“哦,原来他答应过你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食言了。旨意在此,看来,你也非嫁本皇子不可了。”
久久极厌恶离晔的幸灾乐祸。
“你休想!我和你都没有见过面,我都不认识你,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况且,我和离忧早已相识两年了,我早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嫁,你就不要妄想了!”
离晔泰然自若。
“你说得对,本皇子在这之前,同你确实没有见过面,可现在不是也已经见过了?再者,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我决定的非谁不嫁,根本就是乔将军与乔夫人管教不善的结果,你藏着掖着独自得意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要脸地公之于众呢?所幸本皇子心善,念及乔将军为国为民有功的份上,就对你和离忧的过去既往不咎,你可不要再不识好歹了。记得,以后把你的嘴给本皇子闭严实了,少到处宣扬你和离忧那不堪的两年相识,再让本皇子因此而丢了面子,那就休怪本皇子对你不客气。”
眼望久久倔气地瞪着他,补充道:
“还有,本皇子可提醒你,乔将军既已接旨,那娶你就不是本皇子的妄想,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你最好认清事实,老老实实地遵旨出嫁,倘若胆敢在接旨后又违旨不嫁,闹得父皇龙颜震怒,那不用本皇子说你也应该知道,你们全家能得到何种下场吧?”
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转身走出了将军府,在彻底踏出府门之后,又忽然站定脚步,冷声警示随行的宫人们。
“今日乔久久所说之言,倘被本皇子在日后听到一点闲言碎语,那就小心你们的脑袋就此搬家,听清了吗?”
宫人们唯唯诺诺地俯首听命。
“是。”
府内,久久红了眼眶,无声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阮梅娘却在一旁急得够呛地说着。
“你爹方才被迫接旨时,都不敢将你和二皇子的事说出来,狠怕毁了你的声誉,你说你这傻孩子怎么就敢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出来?你这不是明摆着在损大皇子的颜面嘛!”
久久仍是倔得要命。
“我就是要当众损他颜面让他放弃娶我,我为什么不能说?”
阮梅娘抹着眼泪。
“你是说了,那你看他放弃了吗?他不还是要你乖乖嫁给他嘛!可他心里有你和离忧相爱的心结在,他怎么可能会在你嫁过去后对你好啊?他要是总因为这事找你茬,你又不肯服软,那他把你关进屋子打你一顿,我和你爹谁又能知道?就算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我们又如何为你出头?你说,你这不是让为娘在以后的日子里成天为你提心吊胆吗?”
久久何尝不知她这是在兵行险招,此招一出,离晔为顾脸面不要她了,那她在大半世人眼里不知廉耻的行为,也注定让她嫁不成离忧。可她却全然不怕,她心道就算她一辈子嫁不得离忧,她也不会便宜了离晔得她清白之躯。是以,她只能耍手段逼离晔放手,可万不想,离晔真是够能忍气吞声的,她让离晔颜面尽失,离晔却还能告诉她婚约依旧,惹得她现在是既生气又委屈,但又无处宣泄,只能强忍着眼泪,声音发颤道:
“我知道娘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想嫁给离晔啊!”
乔绍忠最不舍得他这宝贝女儿皱眉伤心的模样,忙哄道:
“好好好,乖女儿,快别哭了,你先回屋歇着,爹给你想想办法。”
又吩咐蓉儿。
“把小姐带回房间去。”
“是。”
蓉儿应了下来,满眼惆怅地扶着久久回了房间。
许是久久真的无计可施导致心死了,她一路上都未曾说过半句话,哪怕是回到了她自己的闺房自己的地盘,也没让先前忍在眼眶里的泪水流淌出来,只一言不发地侧身躺在床上。蓉儿知道,久久现下定是心里难受极了,她担忧久久会做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便劝慰久久。
“小姐,您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如就把气撒到奴婢身上吧!您打奴婢也好骂奴婢也好,就是不要把气憋在心里,这样会伤了身子的。”
久久的脸扣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蓉儿心说这伤心时睡觉养神也是个解决办法,总好过醒着胡思乱想伤神,便百纵千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