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琅无奈,只得先跪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上,先叹了口气,随后才道:“罢了,其实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到你仇家是谁,你说你家在台州,当朝太子的岳父便是台州刺史,江南一带的官员,也多以他马首是瞻,听你口音,便是撒谎,大抵也出不了这个圈。”
就算对方心计深沉到一切的故事与反应都是编的,也无妨,回去了,他自有无数办法去查证,可别忘了,他早非吴下阿蒙,退一步说,就算真被骗了,他也认了,只能说对方技高一筹,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就有机会得到一份足以制胜的筹码。
赌一把这三个字,可不光是说给她听的。
再看姜骊,再度为之惊讶不说,旋即她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就连匕首也放了下来,一双虚弱至此却依旧不减光彩分毫的明眸紧紧盯着宋琅的眼睛,反问道:“是,你现在知道了,那你准备如何?”
宋琅心头一喜,面上却无比严肃。
“太子势大,你家的事只怕早已被清理干净,上上下下,无论人证还是物证,都难以再找到,所以我就算让你去面见父皇,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不了了之,毕竟天子不可能轻易听信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一点,你应当明白。”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宋琅没说,那便是如今的他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宋承乾,现在还远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所以如果对方坚持要面见天子,那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让这处林子多一缕无辜亡魂罢了。
不过,让宋琅很欣赏的是,虽背负血海深仇,并且成功看似近在眼前,但姜骊竟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
宋琅也松了口气。
真要就这么杀了,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可是一把老天送上门的宝刀呀。
“你我今日相遇,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我也不瞒你,我与宋承乾,也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宋琅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无比,“我的生母因他母亲而死,我母族长辈,皆被污谋反,惨被屠戮,连我也被他欺压了整整二十年,所以我与他之间,有着比你更深的血仇!”
姜骊的睫毛动了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亲近。
宋琅一边说,一边朝对方靠近。
“不光如此,自小抚养我长大的老管家,还有跟在我身边的弟弟,也都被他一一害死,这些事你日后自有机会查证,我绝对没有撒谎,而之所以我现在要说给你听,是希望你明白,单纯的仇恨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与我,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我懂你的感受,但我们必须先学会隐忍,要想让那些恶人得到应得的制裁,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你和我都还年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谋划,所以今天我会带你回去,我们可以成为彼此信赖的盟友,但如果你想去送死,早点解脱,我也不会拦着你,因为我明白,负重前行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也常有玉碎之想,所以我不会因此看轻你,但是,如何选择,全在你自己。”
姜骊抿着嘴,一一听完后,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方才抬起头。
“我,能相信你吗?”
宋琅一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时间,会证明一切。”
少女脸一红,只是她蓬头垢面,脸上污渍太多,看不出来,但那颗早已死去的春心,如今却是死灰复燃,不过这其中夹杂了太多其他的情绪,比如人无依无靠了太久,本能地想要找到依靠,还有那一份同仇敌忾所带来的认同,以及劫后余生对恩人的感激,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确在这一刻,对这位头一次见面的皇子生出了一些好感。
宋琅松开手。
“好了,现在,就是处理他的时候了。”
姜骊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寒颤,刚刚才生出的一丝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宋琅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立马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别怕,我可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