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这次水灾需要调取的钱粮极多,恐怕连朝廷都难以独自承担,这就需要筹款,或找地方富户借粮,另外修堤等事,也是刻不容缓,但究竟是该抽调驻军前往,还是组织百姓修补,如果是百姓,该不该付钱,还是算作徭役,这又得商讨一番,而这些,也是天子本希望宋承乾能想到,并且说出的。
只可惜,他又一次让自己的父亲失望了。
至于天子喊话的“聂爱卿”,其名为世忠,他的父亲,乃是当年的从龙之臣,他也算受其余荫,得以被提为户部尚书,替天子掌管国库多年,又因家族原因,他也是铁杆的太子党人。
却不想,聂世忠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为难之色,一拱手,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恕臣直言,此,此次灾情重大,光靠国库银两,恐,恐不足以支援冀州。”
宋泽雨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立马诘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世忠下意识瞧了眼宋承乾的背影,随后硬着头皮解释道:“这,这个,陛下明鉴,去年三州大旱,两州水灾,边,边关战事频起,开销极大,这......”
还不待他说完,宋泽雨便气得重重一拍扶手。
“聂世忠!”
聂世忠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连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完全是一副静待命运审判的可怜模样。
“臣,臣在。”
宋泽雨强压怒气,一字一句地诘问道:“朕,自将户部交允你,到今天,已有七年了吧?可今年才过去一半不到,你就敢跟朕说,户部没钱了?”
聂世忠浑身汗如雨下。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配合,也不可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他能说么?
哪怕低着脑袋,他都能感觉到,那一股股阴冷的视线正围绕着自己,只要自己敢说出去,不说殃及己身,要丢官什么的,只怕刚走出这含元殿,就要遭杀身之祸了。
一念至此,他也只能以头触地,极为无奈地道:“臣,有愧于陛下重托,还请陛下责罚。”
大不了,官不做了,也总比连命都丢了的好。
然而,宋泽雨一直紧盯着他,见他连头也不敢抬,便干脆地认了,就知此事绝不简单,随即却听宋齐光忽然朗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宋泽雨此刻心情极差,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讲。”
宋齐光上前两步,一掀衣摆,单膝跪地,主动请缨。
“儿臣,愿前往冀州赈灾!”
此言一出,宋泽雨立马转过头来,群臣亦是一片哗然,因为宋齐光紧跟着又道:“儿臣的一切,既来自于国家,如今国家有难,自当用之于国家,现灾情紧急,国库吃紧,儿臣愿意将多年积蓄,全部用于赈济灾民,还望父皇应允!”
花自己的银子赈灾,这可不是宋齐光傻,正相反,这恰恰是他做人做事最“聪明”的地方。
钱财皆是外物,留着又有什么用?
他不是宋承乾,他不爱享受,或者说他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所以他能完美克制自己的物欲。
若能用区区黄白之物便“买来”天子欢心,乃至于“买来”更高的爵位,那绝对是赚的,毕竟将来某天,若他真登基为帝,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还用在乎这么点钱么?
成大事者,自然明白“舍得”的道理。
再者,这突然一桩大水灾,眼看就要捅破户部这么多年亏空的真相,这案子到时候摊谁头上都不好,倒不如主动领下这赈灾的差事,既能搏得天子好感,又可巧妙避祸,何乐而不为之呢?
再看宋泽雨,宋齐光此言,无异于为他解了燃眉之急,天子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略一沉吟后,便点头答应道:“好!光儿有此为国解难,为朕分忧之愿,朕心甚慰。这冀州灾情,的确是刻不容缓,但若全从你府上取用,怕也是力有未逮,朕便赐你金印一枚,领冀州巡抚使一职,总管赈灾一事,周边数州钱粮,任你调用,另外,所有有挡赈灾一事者,你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其他人一听这话,顿时双眼放光,不禁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