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虽然觉得陈王殿下没什么架子,但当日在陈王府外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钟子期写的那张纸,至今还被他贴身保留着,每每取出翻开,都会觉得后怕。
宋琅阴沉着脸,似乎是被钟子期给气到了,又很是不满地看了眼苏玄真,可最后还是淡淡地道:“过来吧。”
陈靖赶紧抱拳道:“谢大人!”
随后,才放下心,坐了下来,金吾卫们亦是与有荣焉,连带着看向苏玄真的眼神都多了些欣赏,当然,远谈不上感激。
待得其余诸人也都分别落座后,随着长史袁培智一拍手,宴席正式开始,琴师们开始奏乐,舞女们也来到场中,随乐而舞,邱燮则趁机举杯道:“来,下官敬王爷一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邱燮能坐上这一州刺史的位置,观察能力自然极强,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宋琅打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以“本王”自称,显然,相比于一个暂时性的巡抚使,对方更为自己的亲王身份而自傲,为了投其所好,自然不再叫大人。
果不其然,宋琅脸色一缓,一抬手,指向了场中舞女,对邱燮道:“袁大人,准备的很不错嘛!待本王回京,定会为你,跟父皇美言几句的!”
邱燮脸一黑,可还是强撑着,托着酒杯,继续敬酒,口中道:“下官邱燮,多谢王爷提拔!”
随行官员们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陈王殿下一年到头都入不了几次宫,你还真以为他能替你美言?
笑话!
这就是京官之所以看不起地方官员的根本原因,前者可以直达天听,朝廷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可以第一时间知晓,而后者却连谁的腿更粗,更值得去抱都分不清。
宋琅轻轻一拍脑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哦,对,你姓邱,邱大人,唉,瞧瞧本王这记性。”
正在这时,还不待梁州二号人物,别驾周康起身敬酒,一名皮肤黝黑粗糙,显然是常年待在室外操练的高大汉子突然举杯走了过来。
此人四肢粗壮,脸色就跟那锅底煤球一样黑,浓眉大眼,大鼻子大嘴,一脸的络腮胡,看长相,端得是粗犷无比,更让周围之人惊讶的是,此人竟突然离开了自己所属的末座,大踏步上前,单膝跪地,举杯道:“末将尉迟淳,斗胆敬王爷一杯!”
宋琅拿眼一瞧,从此人的面相和姓氏来看,就知道他定然是个胡人。
前文说了,嘉国受胡人文化影响极深,这不光体现在日常的衣着与吃食,以及音乐绘画等方面,朝中的胡人官员,也着实不少,尤其是武将,从高丽到羌族,从沙陀到粟特人,军中都可以看见他们的影子。
“尉迟”本是部落名,属鲜卑族,数百年前,胡人入主中原,姓氏也随之汉化,这才有了后来的拓跋,尉迟,独孤等姓,而所谓胡人,一开始指的就是西域那边,胡子很多的人,后来才泛指一切外族,而这尉迟淳,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个真正的胡人。
一名胡人将领,在这种时候,不惜开罪上司,也要从其所待的末座跳出来,给自己敬酒,宋琅想到这,悄无声息地与苏玄真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睛一亮,大赞道:“好一位勇士!”
随后,他又朝邱燮问道:“邱大人,此人是谁?”
邱燮暗骂一句,这次您总算是念对了,若再念不对,我都要怀疑你是否故意在戏耍于我,随后才不情不愿地为宋琅解释道:“大人,此人是我梁州的一名驻军旅帅。”
说罢,邱燮又转头朝尉迟淳呵斥道:“尉迟淳!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还不快退回去!”
宋琅见状,赶紧拦道:“哎,邱大人何必动怒呢?”
随后,他又朝尉迟淳喊道:“勇士,可打得?”
尉迟淳心思灵活,立马站起身来,一口饮下杯中酒,随手丢下酒杯,傲然道:“回王爷的话,末将在梁州,还未逢敌手呢!”
宋琅听了,不禁捧腹大笑。
“哈哈哈,好!无知者无畏,这小地方的人,胆气就是足!教你小子听好了,跟着本王来的这些,那可都是万里挑一,是我嘉国最精锐的战士!本王问你,你可敢,代表你们梁州,挑上一人,比试比试?”
一番吹捧,又点明尉迟淳代表梁州,那己方所代表的,自然就是京城,这么一来,这帮心高气傲的金吾卫们想拒绝都没话说,因为拒绝,就是怯战。
想不到,这尉迟淳竟比宋琅想的更狂傲,竟抬起下巴,指向了那稳如泰山的陈靖,喝道:“末将斗胆,想要挑战这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