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琅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
这厢尉迟淳话音刚落,一路上为宋琅驾车的那名金吾卫,也就是曾在陈王府外对钟子期出言不逊,乃至于被宋琅吓到,竟下意识拔刀,险些闯下大祸的小子却是忍不住了。
他姓吕名祝,年纪在这一帮金吾卫里是最小的,性子自然也是最急躁的,当下猛地一拍桌,一手指着尉迟淳,大骂道:“哪里来的黑毛鬼,就凭你,也配与陈将军交手吗?”
别怪他骂得难听,因为历朝历代的军队,地位最高者,永远都是禁军。
禁军看不起边军,边军看不起地方驻军,地方驻军看不起民兵,这是很正常的事,与战斗力什么的有关系,但不大,主要还是体现在各自的身份地位上。
同样都是辖百人的旅帅,在地方只是从八品,可在禁军,那就是从六品的正选武官,而陈靖乃亲勋翊卫校尉,在武官中也属上游。
家世好,职位高,和这毫无背景,却敢出言不逊的尉迟淳是一个天,一个地,说他没有与陈靖交手的资格,绝对没问题。
然而,尉迟淳既然都敢冒着得罪顶头上司的风险跳出来,自然对这些话置若罔闻,所谓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为了给巡抚使大人,也就是陈王殿下留下深刻印象,他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即轻哼一声,不屑道:“禁军养尊处优,难不成是怕输给俺们这些下里巴人?”
吕祝岂能受得了这个气,都来不及解下不方便活动的皮甲,以及腰间挎着的长短两柄制式军刀,当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我来教训教训你这猖狂的黑毛鬼!”
说着,吕祝踏步向前,探出双手,一手抓胸口,一手抓右臂,双腿微曲,身子斜顶,想要给尉迟淳来一个过肩摔,让他晓得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却不想,尉迟淳的动作和反应可比他快多了,当即一个矮身挪步,于间不容发之际,成功躲过了吕祝的手,再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腋窝处,打得吕祝痛呼一身,身子一歪的同时,尉迟淳脚下随便一勾,便将他整个人带倒在地,将其摔了个结结实实。
“好!”
围桌而坐的梁州官员中,有人下意识地拍手叫好!
全因宋琅刚才那一番话,不断强化梁州对决长安的这一点,将尉迟淳的不懂礼数,化为两个地方的意气之争,尤其话里话外,对他们梁州很是轻视,这自然引起了梁州官员的不满。
别说底层官员了,就连邱燮都眼神复杂,有心要为尉迟淳叫声好吧,却又不愿开口支持这个毫无规矩的武官,纠结之下,反倒对那些叫好的人呵斥道:“闹什么!”
叫好声戛然而止,那些刚刚出声的梁州官员们全都心虚地看向邱燮,不敢再说了,然而宋琅却是突然一拍手,赞道:“厉害!厉害!本王收回刚才的话,这梁州虽小,却是人杰地灵,出了员猛将呀,你们说,是不是?”
尉迟淳立马单膝跪地,朝宋琅一抱拳。
“末将尉迟淳,多谢王爷夸奖!”
前后不过短短两息的时间,同袍便被放倒,金吾卫们的脸色自然是十分难看,当下全都站了起来,有人去扶狼狈倒地的吕祝,其余人则虎视眈眈地盯着尉迟淳,这次无需宋琅挑拨,便有人对宋琅和陈靖抱拳道:“大人,将军,请允许小人替我长安出战!”
宋琅还没开口呢,苏玄真便在一旁打圆场道:“最近这天气,雨水多,湿气重,玩一玩,出身汗,也对身体有益,但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宋琅一转头,略显不满。
“玄真此言差矣,既然要比,那就得分个胜负,不然还比什么?我们长安今天,可不能输了,你们说,是不是?”
一众金吾卫哄然应声。
“是!”
苏玄真脸色尴尬,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随即,宋琅又朝尉迟淳道:“好小子,再来,本王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话音刚落,两名金吾卫便齐齐吼道:“我来!”
然而,一直沉默的陈靖却是霍然站起身来,一对虎目紧紧地盯着尉迟淳,沉声道:“尉迟淳对吧,本将军今天便如你所愿!”
尉迟淳眼中精光一闪,已暗暗起了提防之心。
所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都是武官出身,他自然看得出来,对方和身旁这群年轻小子们不同,定然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