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气身边的傅神州嘿嘿冷笑道:“《神异经·西荒经》中有过记载,‘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犬毛,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当时我只看了一眼就知自己闯了大祸,从地宫下面逃出来的怪物,就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那人信誓旦旦说地宫里只有蛇骨再无他物,如此想来一定早就知道这塔下镇压的是什么东西了。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地宫灵蛇骨这则假消息就是他散播到江湖上的,目的就是借他人之手打破禁制放这凶兽出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未能如愿,这才来游说我出马。
嘿嘿,为父自诩天纵之才,常言众人皆醉我独醒,不想却这么容易就着了他人的道,当真是讽刺之极。”
高空中一团金光一团红光绕着巨大的黑色妖兽展开了攻击。梼杌也许是刚逃出来的原因,有些放不开手脚,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几次反击都被二人躲开。
傅神州想趁着这妖魔的实力还未全部恢复,及时将它治住,就兵临险招,驾驭红光降低高度,准备去刺梼杌的腹部弱点。
不料梼杌活了几千年,智慧早已非普通凶兽可比,居然懂得保存实力欺骗敌人,刚才的攻势只是它诱敌深入的计策。此时见傅神州靠近,动作竟陡然加快,粗壮的前肢闪电般伸出将他摁在身下。傅神州被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拼尽全力才勉力支撑住怪兽的利爪,只要稍一脱力就会被踩成肉泥,情况万分危急。
老和尚见状,只能拿出杀手锏。只见他身上的金光越发耀眼,背后的虚空中显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僧人法身。那僧人左臂缠着金龙,右手拿破旧蒲扇,怒目圆瞪,对梼杌用力一扇,天地间顿时被磅礴的灵气填满。
梼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包裹全身的黑气消失殆尽,连本体都变得虚化模糊起来。这怪物能跻身上古四大凶兽,本身就是极其凶顽的存在,越到危险的时刻越是疯狂,反而发挥出了更胜刚才的威力。它奋起余威甩动数十米长的尾巴,狠狠刺穿了老和尚的身体,然后趁着老和尚背后的僧人虚影威力大减的机会,奋力朝着东北方逃窜而去。
傅神州得脱困境,厉声嘶吼,用力将飞剑掷出,红剑化成一道血线,向着梼杌逃离的方向电射而去,过不多久红光一闪,凄厉的嚎叫声远远传来,一直延伸到天边,经久不息。
傅神州将身受重伤的老和尚抱起,惭愧得无地自容。
“这老僧乃是净慈寺的住持空寂禅师,他告诉我,皇妃塔从来没有镇压过什么蛇妖,反而是五百年前有得道高僧用佛教至宝《十六应真图》封印了凶兽梼杌于塔下的地宫当中。只要压满了五百年整就能彻底化去它的凶戾之气,让其重归轮回。
这本是造福万民的好事,可偏偏江湖上一直流传着皇妃塔下有千年蛇妖骨的谣言,还说只要得到它就能长生不老,甚至让人起死回生。不论净慈寺的僧人如何解释,听者都觉得这只是为了能独霸蛇骨特意编造的谎言,根本没有人相信。每天都有江湖人想进地宫,好在《十六应真图》威力强大,从没有人能成功突破十六罗汉的防线,再加上梼杌被镇压的这几百年来从不曾兴风作浪,以至于净慈寺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等空寂禅师发现法宝被破,再想阻止我打开地宫时已经晚了。
唉,梼杌在塔下已封印了四百九十七年,只需再等三年,世间就再无此等妖魔。只怪为父当年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最终功亏一篑。
那妖物虽没被完全炼化,但其实也是元气大伤了,否则只凭为父和空寂二人,它根本无需示弱便能轻松击杀。空寂为了救我,施展佛门禁术—《七佛灭罪真言》,那左手持龙的僧人法相就是释迦牟尼座下迦叶尊者,他曾转世为道济和尚,挂单在净慈寺修行,后来就把这门禁术留了下来。但是空寂禅师肉体凡胎,强行使用禁术伤了灵魂,又受了梼杌搏命一击,胸腹被直接贯穿,怕是命不久矣了。
而梼杌中了灭罪真言,又受我‘三阴追魂剑’千里袭杀,身受重伤道行尽毁,今后再也没了作恶的能力。只是那妖兽始终还是活在世上,它只要伤一条性命,我就会加重一分罪孽。
空寂禅师说凶兽逃脱已成定局,想要再寻到它是几无可能了。若我有改过之心,那就留在钱塘,直到救满一万五千人的性命,方能自由离去,说完这句话便坐化了。为父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无非是想让我代替他守护这座城市罢了。从此我就在这里当了医生,用我的能力医治病人,慢慢偿还我的罪责。”
傅神州转过身,看着上气的眼睛,低声道:“孩子,为父并不是故意要弃你于不顾,也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我不敢!那天梼杌逃走后就如石沉大海般再无半点音讯,再没人见过它,也没人知道它躲在哪里。如果它知道了我的家人,为了报仇再去伤害你们,那我真是万死也无法赎清罪过了。
现在为父把曾经的那段往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是因为在这次钱塘之战里为父看到了你在武艺上的成长,和人格的闪光点。正祖神僧把你教育得很好,黄爪也把你照顾得很好,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最不称职了,呵呵...”
傅神州大袖一挥,幻境全都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现实当中的景色。西子湖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皇妃塔也早已在原基础上重建,成了现在五角八层,依山临湖,蔚然大观的新雷峰塔。
日上三竿,净慈寺里也陆续多了香客,他们几个再继续呆在楼顶容易被看见,傅神州手捏法诀,红光将三人包裹住,转移到了一处花园中。
这花园半亩见方,用一圈木栅栏围住,外面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花园里种满了秋菊,在这秋冬交汇的时节,繁花似锦、幽香扑鼻,好一片生机盎然。
在鲜艳的花丛中,隐藏着一座不大的坟墓,石板墓碑上没有刻字,而是画着一朵花。
上气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原来父亲把母亲的坟墓迁来了这里,难怪自己踏遍了湖心岛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走上前去,跪在墓碑前面,磕了三个头。
“父亲...”上气的声音沙哑而酸涩。
“你说。”傅神州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