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欲图对人分门别类,但从不解释允许和禁止的界限是为何而立,如若追根溯源,礼教便告诉人,“这是为了维护礼教”,从开头便没有解释。纵道德如此混沌,俗世却秩序井然地运转到如今,正如她总在模糊中知道与世的规则,但说出口就会自相矛盾。
小翘握着花束回来,两脚带着泥印,踩着她的双腿攀住了她,把花束插在莺奴的发髻里,又把手上的泥也擦在莺奴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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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奴这一次从长安回来,霜棠阁的财务实已比不上长安。前者对后者的贷款只在少数,况且也不会还;莺奴签署契约的时候,抵押也好、交换也罢,进出流动的都是长安附近的地皮,霜棠阁的租赁已不动很久了,不少租佃已快要到期,未谈及续约之事。不续约,也就省下一大笔预算,多数拿去安顿商贩匠人了。
租赁的地皮归还、收购的工坊反卖,再加上收敛起数年经营的收入,霜棠阁与紫阁的行动正相反,将不能动的财产重新变成铜钱。两税法行至今日,铜钱的买力已几乎不再随着年岁变化,尤其是在远离京城的湖州;但从湖州收来数百万的铜钱,等一个很轻易的机会,就能在长安凭空多生出数十万。
而霜棠阁这样的大商户一旦开始囤积铜钱,一时可以震动州内物价。教徒的税金是莺奴代付,好似大风暴时有个港湾可躲;紫阁这样的大户却不能。等到紫阁也想用地皮救急时,却发现杭州工坊反卖之势已在强弩之末,州内铜钱收紧,再卖只能得原价的三成而已。
到这时,莺奴才告知到明年四月,就要停掉与紫阁来往已久的寄卖契约,如此一来,连那二成的纯利也没有进账。她是守信的,没有突然停约,给了紫阁时间自救。而现在进货的渠道已全在莺奴手中,即使按当年的约定强催回来,也要交付一大笔进货费用。因为紧急,几乎没有机会压下价;而这上家,现如今又大多耳受月痕,即便不是直接付钱给莺奴,不甘的心情也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紫剑慈这一年已经八十三岁有余,虽则精神还算矍铄,头脑亦清晰,但对弈这样久,也没想到莺奴会借着两税之下物轻钱重的大局先收了网。紫阁传到他这里,才不过三代,他这三代主人的心里到底只有商贩的战术,想不到更大的局。他亦想不到莺奴会牺牲霜棠阁,他忘了蚀月教的根在哪里了。
现在家中经济忽然遭变,即便生路尚在,然万事倒头而来,正赶上秋税时间,一下就病倒了紫阁的主人。那些本来就不受家长庇佑的紫阁子弟和寡妇,没有商铺可以偷账,想要暂求一息,手上就只有一套房产了。而这地价如前所说,房屋卖不出去,甚至比田地更贱。
紫阗见家中遇着困难,怎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当然是从任上赶回来,假情假意,收购了五弟的旧宅。可怜五郎家里还披挂着白绫,妻儿尚在守孝,已然不得不离开此处。十一郎读书游学清苦,先前便把房产抵押给三哥,现在也离开住处,带着妻子到城东做教书先生去了。
子代争产初现端倪,紫剑慈亦已无力管辖,任由三郎吞并兄弟的财产。那天枢宫的小妻倒还会散财去救济守寡的四郎妇,八郎十郎家她也多有帮持,不让他们因困卖地、失了体面。而这也不过是霜棠阁和紫阁对峙的缩影,无非是不让紫阗一时膨胀。他暗地里倒有些感激鱼玄机此举,否则三郎壮大,起了杀父之心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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