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后脚才塞进窗里,手就迅速将窗子合拢,整个人继而蜷缩到床底下去了。
莺奴当即反应过来,有人发现了鲛奴的存在,正在房外搜寻着他。鲛奴是向她寻求庇佑来了。
而那人正在朝这个房间走来。莺奴的听觉很是敏锐,在这涛声浅浅中也能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
那追逐鲛奴的人接近房间后,步子便逐渐放缓,似乎不怎么愿意探视这附近;他在那扇窗前停了下来。
莺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鲛奴直到昨夜还坚持要杀死她这个对手,但此时却又到她的脚跟前来求救。而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能在这游戏终结之前至少救回一名灵奴,也不算一败涂地了。
她觉察窗外的人像是忌讳她在此处,因此不再接近,于是干脆大步流星向着窗子走去,一手将其拉开,想要与之正面交锋。但在打开窗子的瞬间,那人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莺奴还能听到其衣带破空的声音,只是人已不见了。
什么人这般不愿意见她?
莺奴将头探出去左右看了看。船上只零星点了几盏灯,显得凄惨。船家大约也感觉到这船客人的诡异,不敢再与他们有更多的接触了。太湖上的风有些大,湖浪越过栏杆拍打过来,廊上的地板都湿透了。
就在这潮湿昏暗的光景里,她惊异地看见不远处竟站着一匹黑马——那是骊奴的越目炎骏,略有些感伤地立在那里,也许是因为寒冷,鼻子里发出一声不适的长喷,同时甩了甩脑袋。
它甩动马头的时候,整个脖颈也跟着怪异地弯折。那就是驮着莺奴到长安去的越目炎骏无疑了。
莺奴略带着惊喜想要呼唤越目炎骏走近些,而那马儿并不听她的话,正如她第一次乘上它的时候便体会到过,它有自己的主人,莺奴与它再亲密,也无法指使它的行动。
越目炎骏显然是听见了她的轻声呼唤,抬起头来,朝着她这方看了两眼。随后它踢了踢马蹄,径直向船舷走去。未见它被阑干拦住,身体便穿过障碍来到了水面上,然后停在了原处。石舫愈行,越目炎骏的身形便渐渐变远了。
莺奴看得有些出神,不觉鲛奴从她身后钻了出来,仍像那天真的儿童一般伸出双臂将她环抱起来,哭诉道:
“莺奴,莺奴。”
她在鲛奴与她相触的瞬间就闪电般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也是这一刻,她才若有所悟地发觉,鲛奴那种令人丧失警觉的能力,未必只有在他发动攻击时才发挥出来,“与之接触便能体会其心想”的异能本就是被动的,而她能感受到的也并不只有情欲,鲛奴的伤感、欢愉和恐惧也一并暴露在她眼前,情欲不过是他身体里最不能克制的一种感受罢了。
那也就是说,鲛奴在杀人时,正如将贝壳打开的蚌,看似已经张开进食的口,其实那也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刻。
这未免也太像是她与紫岫那种心想上的相通了!而她才刚从一个短短的小梦中醒来,确认过自己此刻确实清醒,这绝无仅有的巧合怎么又来迷惑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