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岫与她竟是同一种人,这更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她觉得,她与紫岫正如镜子两侧的影像一般,只不过左右相反;因此她生成了女儿身,而紫岫却是名男子;他们的个性也因此有着诸多不同。但即便如此,人们仍能认出这是同一个人;这便是最神秘的地方。
她对紫岫有那亲切之情本是理所应当的事!
莺奴继续擦拭了片刻,不久便因为疲惫而埋首到那床沾满了血和污渍的被褥里去,痛苦至极地闭了眼。
她在迷糊中听见船家来送了午饭,摆在门口便走了。之后她也并未开门去取那盒午餐,只是自然而然地蜷缩到紫岫的身体旁边,贴着这温热的死人睡了过去。
她入睡时,将他的手握着。
大约人在梦中便无所不能,一切都能心想事成,她竟感觉怀中这沉睡的美人渐渐苏醒了。莺奴自己也并非没有死过,知道这样的创伤一日之内绝不能复原,因此紫岫实际仍然半死,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做梦。
既然只是一梦,她在梦中自然也沉静安稳,感觉到他将手挣脱出去,如同嫌恶过分关爱的孩子般转过身去睡了,但脊背却又贴着她的怀抱不离开。若这是真的就太好了,若次日醒来便能看到他安然无恙的睡脸就太好了。
若这不过是一梦,是不是与紫岫同床共枕也无可厚非呢?
这念头不过刚刚掠过脑际,她就瞬间从其中惊醒,坐了起来。
舱外已是入夜时分了。斜日将落,湖上漫天红光,涛声杳然。
她回过头,见紫岫仍是那副半死的模样,方才的确是一梦。但一想到自己与紫岫实为一体,方才的想法很容易便能流入紫岫的脑中,她便余惊未定地抚了抚胸口。
不能的,即便是梦中,也不能与紫岫合为一体的。
然而方才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却又获得另一种领悟。原来自己究竟是否身处梦中,人体本是能感知到的,只需细找一些既有把握的蛛丝马迹即可——例如她有把握紫岫不能在一日内醒来。既然方才真真切切是梦,那么此刻就真真切切不是梦。要说分辨梦与真有多么难,倒也不如她想的那么难。
这想法虽然并不能完全自洽,可也在极短的瞬间里安抚了她。莺奴翻身从榻上落下,想着半日都没有见阁主了,早上见他那般劳累,现在不知恢复也未。这样想着,她赤足走去开那扇房门。
她的手还未触到那扇门,就听见身后的窗口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推动。转头去看时,她不禁轻声呼喊起来:
“鲛奴,鲛奴,出去!”
那翻窗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鲛奴。不知他白日躲藏在哪里,此时慌慌张张地掰着窗棂,要将身体从那小小的缝隙里塞进来。他见了莺奴,眼睛里流露出求饶的光芒,仿佛什么逃亡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