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了更为夸张的猜测,或许连这名真正的主人也是假的,那也是他脑中的捏造,就连那香艳的一问一答也都是他一人的自语,喘息和低语都是他一人的声音,欢与都是假的。
鲛奴将脸颊贴在她的脖颈边哭泣了片刻,那带着体温的珍珠落满了莺奴的肩头,不久后他又一次撑起来,这一次对话的对象似乎又变了,只听得他对着莺奴的脸大喊道:“姊姊!你起来,我不是有意的!奴儿不是有意的,我忍不住。原谅我呀,姊姊,原谅我!”
她被这兜头盖脸的胡话喊得头晕目眩,不顾一切地推开他即将压来的体,也像他一样高喊着拒绝道:“鲛奴,你醒一醒啊,我不是骊奴。”
他似乎又被这两个字吓得一抖,连瞳孔都失焦了。若是想起了骊奴,那就是完全不清醒了,他清醒时,并不把自己杀过的人放在心上。
莺奴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将他推开,快速地从那满地的珍珠里爬将起来,就像逃离恶鬼一般从他边弹了开去,虽然很快又跌倒在珠潮中,但随即再一次站起来。她还不是全然从那种法术里逃开,但骊奴这两个字也同时将她唤醒了。骊奴说过要她别杀他,但也怕她败给了他。
她也在这混乱的挣扎中憋得涕泪横流,像是饿得快要昏死过去的人发了疯地抗拒一盘带毒的美食。鲛奴立刻恢复了那颗为杀手的头脑,仿佛他们方才的混沌是两种相似的能力相遇而造成的。他们都有这使人迷乱的恋的法术,因此撞到一起时,两人并没有分出你输我赢,而是同时落败了,但莺奴仍旧醒得更早。
莺奴虽然醒得早些,但鲛奴回过神来之后,其眼神只飘走了短短一瞬间,就即刻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该杀的人。这杀戮的直觉和凶恶,是莺奴至今也没能学会的。正是这一瞬间的眼神让莺奴确认了方才的一切安慰都是谎话,他对自己的感或许蕴含着暴力和变异的依恋,但绝不是,甚至比不上他面对骊奴时的一半纯粹至少在确认了骊奴必死无疑之后,他还告诉了她逃脱之道,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用过暴力。
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怕就可怕在他看她的眼神不纯然是看待猎物的眼神,因为当年她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时候,他竟然将她不远万里带回长安,封锁在一只金球里。如果她单纯是三十六灵中的一名对手,他何必如此亵渎一具残破的尸体?她早就死了。
那摄人心魄的邀请的声音又传来了:“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逃!我还没有跟你分享公主的赏赐呢,莺奴,试一试又有什么损失,我不会害你!”
莺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回想起来的却是蜀蛮边境的那个军营。他们在享用那欢愉的薰香时,大约也是抱着这样盛邀请的心想与她分享吧。然而她分辨得出那欢愉的香气是一种毒药,深陷其中的人早就闻不出它的危险。所以她此刻面对鲛奴的邀约,也不想斗胆尝试,她知道这华丽的纱幔背后就是枯骨,无视一切的狂欢之后就是灭亡。拥有不死之并不是她放任他侵害的理由,她还得信守与骊奴的那个诺言。
莺奴的脚步继续向后退去。她发觉平滑的鞋底踩在珍珠上更容易使她滑倒,因此一边后退,一边将脚上的苗布素履脱下,手足无措地朝着鲛奴的头上扔去,因害怕而发出不能自控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