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没有死去,片刻就从珍珠滩上缓缓爬起来,落寞地低着头喘息了一刻。莺奴也余惊未消地盯着这背影看,她的两只耳都被他捅成重伤,从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来,血液濡湿了肩头,顺着道袍缓缓洇到手臂上。他伤她实在太用力,将莺奴的方位感完全地破坏了,她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睁开眼都是头晕目眩的。剧痛贴着耳道直钻进大脑,使她连说话都不能了。
鲛转过脸来,眼神中含着无限幽怨,像是有满篇的忧愁要说。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向莺奴,快到她跟前时向前一倾倒,又要将她扑倒。
莺奴暂时还是清醒的,迅速抽向后退去,使他扑了个空,坠倒在珍珠中。他抬起脸继续注视着莺奴,哀伤地说道:“你听到了?你都听到了吗?那我可怎么办?公主一定不想让人知道这事!我该怎么办,我也不能杀了你!”
莺奴脑中一片空白,她原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也不会杀他,但她觉得他病了,她想带他离开此地,到太阳下去。然而她不能开口,怕他再做出那暴力的行动来,而她的反抗可能是不受理智约束的。
鲛奴这一次大概是确定她完全丧失听力了,于是开始对着她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起来。他的语言中充斥着无意义的重复,就像听他说话的是个痴傻之人,而在他的意识中,这听他说话的人恰恰是他自己。他反复地自语着,该怎么办呢,公主会罚我么?该怎么办,她再也不可能奖赏我了!如此两句话,他反反复复地说着,显出极度的病态。
莺奴恐惧地扫视着那张略有些疯癫的脸。怎会如此?这张脸方才看起来还无比文静,甚至不像是会伤人的样子。她试探着对他说道:“鲛奴,你看看我,你记得这衣裳么?”
他从那疯疯癫癫的自语中猛地醒来,神经质地朝她看来,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认得,这是骊奴的衣服。”
她反倒为这淡定的回答而惊讶了,但不能表现出来,装作听不清他说话的模样,指了指双耳,示意他以后的问题都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就可以了。
鲛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点了点头。莺奴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他就忽然盘腿端坐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期待用这乖巧的表现赢得什么奖励。
莺奴续道:“你还记得她的模样么?”
对方摇了摇头。
莺奴心中忽然流过一丝惆怅,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