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此时没有精力去想,她急于从这个修罗场逃脱,也要带着其余的平民逃脱。她在剧痛中又一次支起了体。
刺破了耳膜,她就连方向的感觉都失去了。既然不能用眼睛,她如今只能靠着双手摸索着前进。然而她要摸索到哪去、要去找谁?
莺奴手执木棍,摸到边粉墙的外缘,沾血的手指在上面画出三道红痕。这木棍原是她的武器,现在已成了她的拐杖。她只摸索了一小会儿,就倏然明白了自己的方位她手下所碰到的是一面粉墙,那面粉墙若不是皇宫的墙,就是小王府的墙!
她不知是惊喜还是释然地沿着这道粉墙迅速摸索过去,不多久体就撞在门前的石缸上;那是罗栋王府门前的两只莲花缸,她还记得。探过去,她发觉小王府的大门也洞开着,透过遮目的布条可以看见里面灯火通明。莺奴向着门内大喊了三声“火,起火了”,就感到自己的体被疾速冲出的苴子兵们狠狠撞倒,从后背传来一阵迟钝的痛感。
这群人将她推倒在地,随后是真正的刀、剑、矛、戟,从人群中伸出来,统统向着她刺去。莺奴的耳朵虽然已经听不见了,但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脊背还能够感到从地面传来的震动。她从那微弱的震动里异常敏锐地察觉到众人各自的攻势,灵活翻动着体,令所有的攻击总是失之毫厘。她并没有特意去躲闪他们的杀势,这一切都是受那好战之毒的指引、由她的本能指挥的。
莺奴一面躲开攻击,一面伸出腿去扫开旁的苴子兵,翻起来就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其中一人的长戟,其凶狠吓得昏头的士兵们都连连退开三步。然而她刚刚拿起这只戟,面上立刻又露出惊恐万状的神,将长戟远远地扔出手去,转而大喊:“请小王出来见我!”
她发狂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用力地推开苴子兵们伸过来的兵器,双臂上顿时布满了切口和血痕;她耳塞目闭,但这一点都不能影响她发挥武功。可是这无敌的功夫此时只让她心痛无敌的武功也好、无敌的仁也好,她全不想要,前者让她杀死那么多人,后者让她杀了还要背负罪恶。
她喊了一阵,也慢慢意识到这群苴子兵眼里早就没有了什么南诏小王,他们此刻是见一个杀一个的状态。见杀不成莺奴,就开始互相厮杀。莺奴脖颈上被喷上炽鲜血的时候,她才完全回想起这一事实,心头涌起一股更加深重的绝望。此时此刻,她只能不顾一切地冲出包围,一瘸一拐地摸着走廊的扶手探向深处,一路上宛如暮的莺,拉直了喉咙嘶吼,快要啼出血来。
她还是不能将遮在眼上的布条解开,看不见血和刀光的时候,至少自己误杀了人还不会落入伤心深渊。她一路沿着王府的花廊摸索,依照白留下的依稀印象向宫内踱去,呼唤南诏小王的嗓音逐渐嘶哑。
王府的花廊曲折蜿蜒,其后紧接着饲养莲花和金鱼的池塘。当莺奴抖抖索索地摸到水边,在失魂落魄中快要跌足落下的时候,只感到一只手猛然拉住她的体,另一手将她面上的遮蔽用力拉下,一句她听不到的大喊同时响彻在水面:
“你给我好好睁眼看着这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