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在双目上的布条被扯下,但莺奴仍然固执地紧闭着双眼,不愿意看到这恶斗场上的混战场面。她虽然没有睁眼,但知道这人就是罗栋,因此对着他发出一声尖锐的质问:“难道这些子民的命也是一颗砝码,秤的另一头摆着供你消遣的笑料吗!”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她这一句质问用了最大的力气,声音从丹田而出,响彻整个王府。
罗栋正想回答,惊骇中发现她双耳旁溅着面积惊人的鲜血,才知道她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瞳中立刻迸发出一道难以置信的神光他听过她所讲的故事,知道以莺奴的手,轻松就能成为整座羊苴咩城唯一的优胜者。既然她只是凭着本能、蒙眼都可以击退数十人的包围,那么想要打败城内其余人、哪怕是成百上千的人,也不需要动一点脑筋。
所以这双耳里流出的鲜血如果是莺奴自己的,那就意味着捅破这对耳膜的人不是别人,是莺奴自己。
而在蛇奴的毒阵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不去攻击他人,而是攻击自的。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既然谁都不会在这好战之毒的迷阵里攻击自己,而莺奴却不同,除非
除非莺奴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他为这猜测感到震惊,听了莺奴的话,还不知该回应什么,她就已经发出下一声震天的质问:“小王自也不能胜过我,难道不害怕被我杀死吗?!如果小王和你的皇兄不幸罹难,羊苴咩城的残局难道要我来收拾吗?!”
此问既出,罗栋的态度立即为之一变。这一问掷地有声,不能出自于奴隶之口,就算换做阿央枯那样固执凶狠的女子也说不出来。这问题是王的问题,提问的语气是王的语气!七八年前在洛阳,莺奴的主人曾抱莺奴在怀,对满屋的人说过,他怀中的这名小女子将会是一名教主,他说中了!
而罗栋当然是没打算让整个羊苴咩城都变成蛇奴的游戏场的。阿央枯玩起来太疯狂了,他过去一直由着她来;但若是波及到皇兄的子民,他可以亲手宰了这名奴隶。
阿央枯的这种法术,是哀牢山附近部落的巫医研究出来的,但远没有这般凶残;他在将阿央枯和蟒蛇托付给她的师父们教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蛊惑之术,也早就知道抵御它的方法。像莺奴这样惨烈的自残并不能将蛊惑的秘力挡在体外,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抵抗阿央枯排山倒海的攻势。而阿央枯最令他生畏的招数,到目前为止,还根本没有在人前展示出来。
他知道莺奴听不见他说话,于是伸手将她的眼睑强行撑开,bī)迫她看着自己的脸;她那美丽的面庞因此而稍稍扭曲,露出一种反而超过普通人的狰狞。罗栋大喊道:“不许闭眼,你跟着我来!”
莺奴可以看懂他的口型,燃烧着怒火的瞳孔这才显露稍稍缓和的神采。她向来被说成是不死不怒之人,如今才知道并非不怒,只是先前遇到的事全都不值得她发怒罢了。
罗栋的手里捏着一把银针,他向莺奴手中塞了百余根,示意她跟着自己向宫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