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正等着那妖孽的回应,首先便看到了旁蹿过的那道白光的真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狐狸面容天真,狐吻上还沾着一丝血,漆黑的眼珠颤动着向人群看。有人想要扑上前将其扣住,它又立即撒开腿朝着角落里逃去,发出唧唧哇哇的叫声。
既然别人也可以看见这狐狸,那它就不是自己的错觉,莺奴先是松了一口气。
狐狸逃去,人们开始追着狐狸四处奔走,不意又另有畜生出现在墙角。这回是一头赤狐,不知从哪里跑进了桑耶寺中,踩着香炉和阑干跳上了太阳的门楣。底下的人大呼罪孽,要用苕帚将它驱赶下来,那赤狐也不为所动,踞于其上俯视众生,其色淡然。
不经意间,这乌策大里混入的狐狸似乎渐渐地不止这两头,不知从哪里跳出更多狐狸来。青的红的,黑的白的,一时现,一时消失。
益喜旺波凝视着这堂中人与畜生一片混乱的场景,只是不动声色,仍然等着狐狸的首领出现。百姓们几有一百五十人,如此多的人手竟然捉不住这到处乱窜的小小毛怪,倒好像一群被绣球逗引的狸猫,为了追逐那闪电般的活物,在内横冲直撞。
狐狸不堪其扰,攀住外墙,向着屋檐上爬去。它们像是受到什么提示一般,向上爬的步调出奇一致,很快就全部攀到了乌策大的二层,随后爬得更高,人群围在大下竟然看不到了,只能缓缓地散开,去张望那躲到高处的牲畜。
待香客们退开一定距离时,仰头才能看见乌策大的房顶,那里不知何时早就站着一名怪异的年轻女子了。
无人知道她是怎么登上屋顶的,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何时起就站在那里。这女子和他们一样结起数条长辫,穿的是雪白的裘皮,戴的是雪白的帽子。狐狸们就安然地围着她踟蹰,好像与她是一体同生。
益喜旺波听到了外的惊呼,也缓缓从内走出,到太阳下仰头看去,那女子正落在烈的中心。
她开口了:“我从未害怕过佛陀,也没有掩藏我的行踪。是你们这些佛徒不敢向着太阳张开眼睛,所以也看不见我。”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温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慈。莺奴听到这嗓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原来有着如此温和声音的女人也可以杀人如麻;第二反应是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敌人,因为越是迷惑人,越是恐怖。
她屏息听那狐女接着发言:“巴赛囊,连你都没有出生的时候,连第一位赞普都没有出生的时候,连天地都没有诞生的时候,桑波本赤就已经存在。岩壁永远是赞神的领域,每一座高山都长着念神的怒目,一切流动在地面上的灵气皆属于鲁神。”巴赛囊是益喜旺波的俗名。她这样娓娓说着,慢慢从屋顶上莲步而下,如同一朵雪花悠然飘落。
说到这里,就连莺奴这样的外人也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这位女子是一位神通广大的苯教徒,今发生在桑耶寺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满于佛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传播。
寺内一片死寂,狐女继续道:“所谓螺壳塔,就是将人的鲜血洒在贡品上;所谓曼陀罗,就是一团虹彩乱象;所谓金刚舞士,就是戴人骨而舞;使者乃是赤恶徒,大张皮只是人皮,神的面貌只是面具!这不是什么教法,是从天竺传进吐蕃的罪恶,将我们的子民全都糊弄了。”
益喜旺波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牢牢盯着狐女的眼睛:“我们的蔡邦皇妃虽然说过这些话,但她也在桑耶寺倾心捐了佛,其根器和众皇子大臣一样催开过万花,是我们佛教的子弟。女辛苯如果想用蔡邦皇妃还未醒悟时说的气话来挑拨是非,那就来错了地方。你可见那墙外的特别三洲,蔡邦皇妃诚心捐下一座康颂桑康林,用璁玉珊瑚装点之,供奉四座菩萨。若阁下是为皇妃效忠,就请快快离开,不要损害了皇妃的修为!”
狐女发出动听的笑声,仿佛不屑为此生气:“我可不是借皇妃的话呀,我可是真心地说。巴赛囊,皇妃花了钱,就成了你们口中的门徒。佛教的教义和修为,难道可以用璁玉珊瑚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