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们先去忙吧。”祁清安尽量压住躁动的语气,勉强一笑。
两人被眼前这幼小的身躯所散出的气势震的一惊,闻言不敢多逗留,一起退了出去。
“可恶!”祁清安内心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在不住发威抓挠,这被人冤枉看轻的滋味真不好受!她蓦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这种感受她何其敏锐,可旁人并不能体会。她依稀记得宋家二房落难后,那些街坊亲友们都来“探望”过蒙难的宋矜容一家,他们或手执折扇,或指拈着帕巾子,掩着眉梢嘴角露出的窃喜,装作杞人忧天的样子唉声叹息:
“必是你宋家二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大房才会如此对你们罢!”
“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见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哟哟,要我说宋家还得热闹好久,我们且等着看好了!”
那些小人诛心之语时隔许久仍然一句句盘桓在她心头不停提醒她被人欺侮的过往,如今旧幕重演,叫她怎能不心乱?
僻静的巷道里,陆踪同陆跻一并骑着马缓慢前行,前者骑着一匹银鬃骃神色温雅如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刀口舔血的武将出生;而后者颜色恹恹的跟着,连同坐下青骢也脚步踟蹰,也不见往日眼中光彩。
沉默了半晌,还是陆踪笑着先开了口:“知道内宅女子的厉害了?”
陆家从未有过如此杂乱的家务,平心而论他陆跻倒是从来没吃过庶出身份的苦,这下他闻兄长此言,知道自己今日莽撞了却不肯轻易低头,只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那祁家大娘子同清娘子我看都是明白人,哪里需要你去提点。”陆踪话语皆是对自己弟弟的疼惜“你本不用多此一举,为何偏偏要去吃这个瘪?”
“我怕他们吃亏。”陆跻平日里虽然是个冷心冷脸的,可内心一如赤子,有八九分像将军夫人。倒是陆踪,外表温润内心却杀伐果决的很,大有陆将军凌厉之风。
“怕谁,祁镇安?”陆踪好笑道:“你同他又不熟,理这些做什么!”
“不是。”陆跻摇摇头:“我是怕整个祁家吃亏。”他抬头眼神亮了亮:“昨日探子来报,云麾将军怕是对祁家起了意,不知什么缘故,他们探得祁家小郎君总是往云麾将军府跑。”
“哦?倒是有趣。”陆重寒饶有兴味的点点头:“你是怕若大娘子同清小娘子将他逼得紧了,会迫使他连同云麾将军报复祁家?”
“正是如此。”陆溶晨点点头,前番几次听阿耶说当年祁世伯本欲同他一起从军报国,谁料被云麾将军选中随侍,祁世伯不屑云麾将军倚仗权势为非作歹,也不想连累刚进军门的阿耶,宁愿自己此生再不从军也不应下征召,后来无法才出仕文官,可祁承恭天性耿直不善权谋一度郁郁不得志。陆跻一向敬仰祁世伯,也对端庄温柔的杨大娘子颇有好感,奈何自己一张笨嘴说不清重点,才让祁清安误会至此。
陆踪毕竟虚长陆跻几岁,虽不曾见过内宅争斗,但也并不奇怪这些腌臜事。他作为长子更关心的是陆家日后处境,而非祁家。可自己弟弟非要去掺和,恐怕自己阿娘同妹妹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也十分无法惘顾家人心意:“若你不放心,我倒有个办法。”
陆跻抬头便问:“如何?”
看见陆跻的反应陆踪内心叹笑:“左右我等也要在都城安置,前次陛下还让我私下训练一批子弟以备无虞,看那祁清安伶俐的很,倒不如让她同那些人一起训练,既能学点拳脚傍身,又可让云麾将军明白祁家有我陆家作保,也会忌惮许多。”
陆跻犹豫:“可她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陆踪无所谓笑道:“怎么如今你也开始小家子气来了?霜儿还是女子呢,不也曾随阿耶奔波战场,立下军功的吗?”
陆跻摇头:“可霜儿到底没有真的受过奖赏,即便立下军功又如何?大昭的男儿郎怎么会承认一个女子的功绩呢……”说到此陆跻颇为不平,他又想到祁世伯同杨大娘子都十分疼爱清安,不免补了一句:“再者清娘子终归弱质女子,杨大娘子怎可放心她同那些人摔打。”
“可要赌一把?”陆踪心有定数,只面上微微一笑,不露分毫。“若半月后祁家清娘子真的肯来将军府拜师学艺,你日后便要负责拘住霜儿,别让她再到处乱跑。”
陆跻咳嗽两声,装作不经意般帮着陆为霜说话:“我看她这阵子同沛国公家的大郎君在一起好的很,冯默一向稳重得体,兄长何必拘着霜儿!”
陆踪轻哼一声:“冯从鄣那小子还未立身便想将霜儿拐跑,也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陆跻想了想也点点头:“确实简单了。”他同兄长一向将妹妹看的很紧,若是这么简单就被半路杀出来的冯默娶回家,未免太让人不爽,怎么着……也得磨练磨练看看他人品罢?
此时方才被圣上任命为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的冯从鄣正在家中对着公文写写画画,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偶觉身上一阵恶寒,从鄣疑惑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