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说完这句话,便重又将目光放回了手中雕刻着的那块冰花芙蓉玉上,一刀一刀下去,那块冰花芙蓉玉已经被他雕刻的初具雏形,看来雕刻的人是想将这块冰花芙蓉玉雕刻成一块佩玉。
他心思倒是奇巧的,连这佩玉边角的云纹都雕得飘逸且灵动,让人想起夏日湛蓝天空中的洁白云朵。
那云朵栩栩如生,好似云朵在空中飘着的时候,他赶在天上的云朵开得最好的时候将云朵采摘下来,在掌中缩小到合适的大小,然后轻轻地放在佩玉的边缘,用来装饰这块美玉。
慕大将军看着那佩玉边缘雕刻的云纹,忽地就想到了广袤的天地,他相信慕时卿想要的是那片一直以来努力追求的天地。她努力习武,努力读兵书,绝不是为了成为一个人的妻子,而是想做一个打马驶过万里河山的将领。
他眼眸之中有无奈也有坚定,百感交集,又不得不说,他终是恭敬地开了口,说道:“太子殿下,臣知道您喜爱小女慕时卿,可是时卿她自幼习武,苦读兵书,每日每夜,认真刻苦,她同她姐姐不一样,她姐姐喜欢诗词歌赋,喜欢琴棋书画,最常读的书除了喜欢的那本诗集以外便是告诫女子如何做好一个贤妻良母的书。”
说到此处,慕大将军便停了口,似在犹豫如何说下去,又或者他觉得说到此处,太子殿下或许能明白一些,他不想把太子殿下那般至纯至真那么难能可贵的一份感情就那般残酷的打碎,他在等太子殿下自己明白他所说的话中意味。
太子殿下蹙了蹙眉,以为她是担心慕时卿日后做了她的太子妃,会因她先前习武,未曾读过什么告诫女子做好一个贤妻良母的书,会做不好太子妃,惹了他不快。
想到此处,他舒展开眉,笑着想宽慰慕大将军道:“慕大将军请放心,即便是时卿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太子妃,哪怕是日后她做不好一个太子妃也没关系,原来我想的确实是想娶一个能做好太子妃的大家闺秀。”
他的唇角漾开一个动人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可是那日在慕大将军府上凉亭处遇见时卿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能不能做太子妃不重要了,我想娶她,不是想娶她当我的太子妃,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比起让她做我的太子妃,我更希望她做我的妻子,这才是我想娶她的原因。”
慕大将军听见他唤慕时卿的名字,分明是第一次唤这个名字,却好似他已唤过无数次一般,那么自然,那么深情。
好似他与时卿已经做了多年夫妻,两人都老了,老得只能相互搀扶着走路,他们赏着今日的暮色,然后丈夫唤自己的妻子的名字,再之后深情地望着她,对她说,你看,今日的暮色真美。
慕大将军实在不忍打破这么美好的感情,他知道若是他说出心中这一番话后,那么眼前这个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今生便再不能唤出这个名字。
他只能将这个名字放在心底,每次压抑着缱绻的柔情与款款的深情,然后若无其事地唤出慕家二小姐这个称呼。
慕大将军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说的,可是心里的那份不忍让他把心里的话转了又转,婉转再婉转,他想着纵是要打破这份美好,也一定要用最轻柔最轻柔的动作,因为这份美好是那么地美好。
他道:“太子殿下,时卿她自幼最爱兵书,是因为她想要策马领军,踏遍万里河山,她说要收复这乾元王朝还未收复之地,有一日她兴冲冲地跑过来跟我说,她昨夜梦见了百万雄兵,她梦见自己带兵打仗,她梦见了河山万里。”
太子殿下听了,笑得温和,他说:“我自是知道,听她弹琴,琴声时而高亢是而低沉,时而如金戈鸣,时而如絮絮语,她是这世间我见过的最不凡的女子,还请慕大将军放心,若我能得时卿为妻,必定好好待她,让她一生都能带着自己的锋芒而活,绝不让她被这世俗磨去一点棱角。”
可是你娶了她,便是让她带着棱角,带着锋芒,窘迫地活着,慕大将军皱起眉,不知该如何说了,看着眼前太子殿下认真仔细地雕刻着佩玉的神情,他或许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时不时轻快上扬的唇角,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