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南山归来,刘牢之好几天病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事情说起来惊奇,事后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何穆被吓得不轻,缓了好几天方才有所好转,刘牢之还特意的去看了,他现在不愿意搭理人,更不愿意外出走动;何靖被舅母竺氏请了家法,打得卧床了好几天才敢下床,这几日也没敢出来。
这日刘和之找来牢之,店铺的事情有眉目了。刘和之谈过了几处地方,最终在十字大街上这家最符合牢之的要求,三层的酒楼,人流量大,地方也宽敞,价格是贵了些,不过刘牢之不在乎。
一品汇的店面没有选在太繁华的地方,在城里靠河的地方,买了几处小的店面,准备年后推到了重建,这里地方宽大,交通便利,正适合一品汇这种出售高端产品的商铺。虽说那地方现在是有些偏,但是他相信,一品汇开的地方,早晚必成繁华街区!
手续交割完毕,刘牢之放下心事,跟着刘义之拜访彭城刘氏各支的长辈,准备着筹办学校的事情。刘牢之到底年纪幼小,刘义之又在军中,众人心存疑虑,这些日子两人着实是到处碰钉子,着实让人着恼。
刘义之便劝道:“阿全,你现在还小,不要灰心。这些事情也不必忙于一时,眼下各人都有疑虑,实在还不是办这个的时候!我们不如先放一放,过几年再说。”
刘牢之笑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咱们先自己做起来,学生就是家里佃户的子弟。等学校慢慢办好了,他们自然也就靠过来了!”
说起来彭城刘氏是个大族,不少支脉之间联系已经不怎么密切了,想要让他们一起出力办点什么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刘义之是不想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刘牢之却偏有一股拗劲!
等回到家中,刘牢之便让人把老管家刘嵩叫了过来。刘嵩这些日子每天都要过来一趟,看看刘牢之有没有什么吩咐。这几日刘牢之跟刘义之为了筹办学校的事到处奔走,一直也没安排什么事情。
见过了礼,刘牢之让了坐,开口问道:“老管家,你把这边家里的人口情况跟我说一说。”
刘嵩躬身道:“是。咱们家现在有三十八家佃客,二百二十五口人;七家奴仆,三十七口人。”
刘牢之点了点头:“人倒是不少,有多少人随着将军在外征战,这些人家里有没有壮劳力干活?”
刘嵩苦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几乎人人家里都有人随将军在寿春。有那么几家是由寡妇带着孩子过活,困难的很!像那些奴仆,因这些年主人不在家,便也要到外面讨生活。”
刘牢之点了点头:“知道了。现在家里面宽裕了,不需要过得如此紧吧。明年家里要回京口开酒楼和商铺,都需要人手,先安排家里的这些奴仆去!”想了想,又说道:“明天春耕之前,家里出钱,买四十头牛,给咱们家的佃客耕地用!家里工坊制作的农具,每家也至少要分一套!”
刘嵩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倒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这可得花不少钱呢!”
刘牢之笑道:“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只要办好两件事:一是算一下需要花多少钱,抓紧派人去置办;二是你要提前告诉家里的佃客们,让他们准备好地方养牛。”
刘嵩听了面露难色,苦笑道:“这个可难办了。这些佃客们家里人都要住不下了,很多人家的房子还露着风呢,谁家还有余力盖牛棚呢?”
刘牢之笑道:“那总不成这些牛我替他们养着,他们想用的时候就牵走去用吧?”
刘嵩也知道事情难办,闭着嘴默不作声。
刘牢之叹了口气,说道:“我回京口也有段时间了,一直也没有去看看家里这些人。这样吧,你今天便带着我,到咱们家里的佃客和奴仆家里看看!”
依附民自秦汉便有,只是国家一直不承认。到了魏晋时期,朝廷通过立法承认了这种关系。到了晋朝,实行“占田荫客制”,不同等级的人可以有不同数量的合法依附民。这类依附民种类繁多、名称各异,刘家的这些“佃客”,是最有代表性的。佃客又叫客或者部曲,其本人及家属都依附于主人,从事生产,以户计数。佃客租种主人的土地,是要按照比例缴纳地租的,这个比例往往很高。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投身大户人家为“客”呢?要知道合法的佃客“皆注家籍”,就是佃客的户籍是附在主人的户籍上的,并不是编户齐民,国家统计户口的时候是不包含他们的。他们愿意自降身份,主要是他们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权利:“皆无课役”,就是不用向政府缴税,也不用服劳役和兵役。要知道很多时候,政府的“课役”繁重,很多时候是会死人的!
至于奴婢,那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到了南北朝时期,奴婢除了从事家内的劳动,也有不少直接从事生产的,沈庆之曾经说过“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不过不同于奴隶社会的奴隶,奴婢虽然只是主人的私产,可以黥面、买卖、抵押和赠送,却已经不能任意杀害,擅自杀害奴婢是有罪的。
叫上刘顺之和孙乾,刘牢之便跟着老管家刘嵩开始走访基层。
先到府后看了看奴仆的家。这些年主人家不在,这些奴仆大多在府里没有差使,刘嵩给他们划了每家几亩地维持着生活,只从每户选了一名在府里面当差,得了月钱好补贴家用。这些奴仆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不管男女,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连件不打补丁的衣服都没有。房子里面黑乎乎的,还漏着风,大冬天里冻得面色紫青,看得刘牢之怜悯之心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