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非便是那三珠玉树?”
于儿再看,正对那树下崖壁处凿出一龛,竟真建有一小祠,青瓦石台,十分古旧。
“怪不得那放排之人要望此处叩拜。”于儿好奇,“我却去看看,这祭拜的究竟何人?”
那祠中安放了一尊坐像,不知何年何人所刻,虽是彩绘斑驳、苔痕点点,却依然体态传神、眉目如生。于儿愈看心中愈是惊讶:这坐像缘何与我如此相似?
于儿正怔怔出神,忽听得江上有人大叫:“快看,快看,河神显灵啦,显灵啦……”
回身看时,江中数片木排之上,一众汉子磕头如捣蒜,为首一名老者,竟涕泗交流带着哭腔大喊:“敬谢河神,恤我小民。赐我衣食,佑我子孙。逢难化吉,风调水顺。祭祀不绝,再拜谢恩……”
“看他们模样,竟是在拜我?”于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感觉,有几分惶惑,又夹杂几分自豪。
“我立于这绝壁之上人迹罕至处,又在这祠前,怪不得他们将我当成是那河神。只是那河神坐像,在此处当已是极久,却缘何与我一个模样?莫非那怪鱼所说,竟是真的?”
便在此时,一阵风过,那三珠玉树竟飒飒抖动起来。原本蜷在一起的叶片纷纷展开,露出中间珍珠大小一颗颗闪亮之物,满树光华,将那峡谷照得透亮。于儿不觉看呆了。
那树上光芒透过水雾,隐隐映照出一个身影,竟似极了那日思夜想之人。
“弃哥哥,你缘何在此处?”于儿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人,那人却回首对她一笑,向她招了招手,没入了虚空。
于儿不自觉顺他招手方向往前行去,竟一脚踏空,自那绝壁上掉了下去。
于儿但觉耳畔生风,那瀑布只往半空中逆泄而去,眼前“唰唰”闪回无数画面。
她见到了一颗珠子,那珠并不耀眼,内中却光影流动,现出浮生万象,唤起亿种情思。
这珠子实在太过招人喜爱,她竟从一人袖中偷偷取来,带它度过层层关山。
只拿在手中,藏于胸口,日日摩挲,夜夜把玩。
直至一日,一场兵祸自天而降,村寨焚毁,族人奔逃。
她无意中得知,这虎狼之师竟是那珠招来。
她怀揣那珠,将杀人者引至这赤水,自己一跃而下。
寻不到那珠,杀人者却并不甘休,欲要渡河将她族人戮尽。
那珠竟赋予了她神奇力量,挽起河水泛起波澜,将舰船淹没,将杀人者阻在了对岸。
她逆流而上,历无数劫难,经九重天瀑,来至莲池,化为金莲。终于一日,莲花被采下,她呱呱坠地、再世为人。
那珠却化身江畔崖壁上一棵玉树,看亘古长河,听依旧涛声。
一日一少年来至树下,那树欢喜、泛出华彩,少年身上竟现出日月光辉,与那树和鸣。那珠心知机缘已到,自树中一跃而下,化作少年头顶一道印记。少年容颜变幻,衰老、新生、长大,那印记却始终相随。直至一日,少年变成这般模样:皮肤如砂粒般粗糙,身形如小豹子般矫健,眼神深邃,如能装下满天星斗——他变成了弃!
那珠如今便在脚下虚无深渊之中,光影婉转低徊,似是衷肠难诉,向她发出召唤。
她再无法自制,向那亮处纵身跃下……
//
于儿猛然惊醒,竟是一场大梦。不知何时她在那祠前睡着了,亦不知睡了多久。
梦中一切历历在目,便如水中沉沙,一经扬起,便再清浊难分。
但她心中却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声音在呼喊:
“弃——弃哥哥,他还活着!无论如何,我定要找到他。”
心念动时,她已在那“食无味”中。
“于儿姑娘,你回来了?彭胖子呢?他没找到你?”陌离一见于儿,极是兴奋,“弃兄弟并没死。我这便去叫那易老怪,同你速速救他!”
于儿冲至床前,那昏昏沉睡中的黝黑少年,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
于儿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弃哥哥,你再捱片刻。于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