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这时候停下了,端木轩掀起车帘看向阿志。
阿志跳下车去,说:“早就听说雁城的南歌客栈很有名,我们今日就歇在这里吧。”
端木轩随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阿志转身入内招呼店小二,而他则纵身跳下马车,然后再回身扶着纳兰钰下车。
两人并肩站着,还未踏入客栈,便已听到阿志在里面的吼声:“什么客栈?!大门开着却不让人住!”
端木轩皱了皱眉头,牵着纳兰钰快步走了过去,一手拍了拍阿志的肩膀:“什么事?”
阿志气愤地回过头来说:“这小子,说从京城来的大官人,把客栈包了下来,不让我们住!”
“是什么官人?”端木轩转向那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明显被刚刚阿志的气势吓倒了,来着来人衣着不俗,断定来头也不小,生怕得罪了似的,小心翼翼地说:“是,是御史大夫。”
“什么?你再说一遍?”纳兰钰不可置信地看着店小二,瞪圆了眼睛等待他说第二遍。
小二吓坏了,面前这位谪仙似的女子,突然开口跟他说话,让一时间忘了作答。
“你说包下整个客栈的,是御史大夫?”端木轩用折扇打了打小二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是的,是的!”他连声答道。
“能带我们去他房间么?”端木轩有礼地问道。
小二表示很为难,一时间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端木轩觉得很奇异,他印象中的御史大夫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是个很低调的人。而为何小二所说的御史大夫给他的感觉,却远远不似印象中这般呢?
他看了看纳兰钰,发现她也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疑问真与他本身很相似。
阿志不耐地说:“御史大夫可是这位姑娘的亲戚,你可以放心带我们前去!”
小二仍旧表示为难:“可是……”
端木轩从怀里掏出一条绢帛来递予那小二道:“你拿着这个给他看,他自会明白。”
纳兰钰看见那条绢帛,心里一丝甜蜜的涓流淌过心底,那不正是那日她拿给他擦雨水的手帕么?那条手帕上面绣着几朵墨兰,当今世上,能用兰做刺绣的,只有皇族中人。
只是,不知道外公能不能猜中那是她的手帕……
她伸手抚上胸前的白玉兰,如果用这个……
“如果他真是你的外公纳兰御史大人的话,他看到手帕就会明白。”端木轩看到她抚摸着那多白玉兰,安慰道。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用白玉来来代表她,只是,他同时也明白那朵白玉兰对她来说是多么珍贵。在不确定来人确实是他们所认识的纳兰御史之前,他不敢贸贸然用那么珍贵的物什作为信物。
纳兰钰对他的理解表示感激,还好他还一直留着她的手帕,而那条手帕,其实是当年母亲亲自绣的,如果不是看在他谨而慎之地放入怀里,她还舍不得给了他。
而她的心,似乎在手帕放入他怀中之时,就已经随着它一起给了他……
纳兰钰轻轻笑了,想什么呢?外公就近在眼前了,她却还在想儿女私情。
那店小二双手小心地接过端木轩手上的丝帕,点了点头:“那诸位请稍等。”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阿志不解地问道:“二哥,你确定一条丝帕就能代表纳兰钰?”
端木轩点了点头:“只要他真的是纳兰御史大人。”
阿志又道:“那万一他不是呢?”
万一他不是,岂不是提前暴露了纳兰钰的行踪?
端木轩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正因为他想过,所以才不动用纳兰钰的白玉兰。
他看了看远处的回廊,开口对阿志说:“你带钰儿到一边回避一下。”
阿志本想问为什么,但是看见他看着远处移动的身影,似乎也明白他的用意,他对纳兰钰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他走。
纳兰钰再深深看了一眼端木轩,他眼里的坚定与自信让她突然感觉安心。
相信他。
这是那个雨夜,他曾经问她的问题的答案。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也不觉得他们之间需要说出来。
店小二领着一位衣着深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进,那男子手中拿着纳兰钰的手帕,眼神往端木轩所站的位置望去,初见端木轩只一人站在那里时,似乎觉得十分诧异。
走至跟前,他开口问道:“请问这位是?”
“在下端木轩。”端木轩有礼地回道。
来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往前一步向端木轩鞠身行了个见面礼:“原来是端木二公子,有礼,有礼了。在下纳兰礼。”
原来是御史大夫的儿子,纳兰钰的小舅舅。端木轩忙鞠身回了个礼。
“舅父?”身后,纳兰钰正从一拐角处走出。
她从未见过舅父,往常来看她时,都是外公独自一人来。但是纳兰礼的名字与她却是不陌生的。他是比她母妃年纪小五年的弟弟,也是纳兰御史大夫的独子。
“原来钰儿竟也来了雁城。”纳兰礼看到纳兰钰的那一刻,突觉两眼发光,眼睛里有掩藏不住的喜悦。他伸手过去,想要抱一下这个外甥女儿,可是纳兰钰看见他的表情,却似乎没有他见她时那般欢快喜悦。
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定然不能像自己的女儿见到父亲来临时那般欢欣雀跃。明白这一点时,他有些黯然地收回双手,嘴里喃喃道:“都长这么大了,能让舅父看看你么?”
纳兰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四下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外人,便取下面纱看着纳兰礼。
“唉……十年了,你竟长得跟你母妃有七八分相像。”纳兰礼在甫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当年,皇贵妃香消玉殒,兰陵王一度因为痛失佳人而卧病不起。皇帝的如此深情,曾一度成为京城的佳话。
今日他得见皇贵妃的女儿钰公主,当年的美人似乎复活了一般站在面前,而那姿容,绝对比起她母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啧啧叹道:“都说南方的水养人,果真养了一朵出水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