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明知是她,菖怡柳仍故意问了一句,七年不见,再次见到她,心中的恨意依旧止不住。七年了,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是一副倾城容颜,依旧一副淡然模样,惟一的一点不同,便是岁月在她身上烙下的一股成熟风韵,以及她愈发淡然的声音!
菖蒲,七年了,我们终又见面了!
她跪在地上,淡淡回答,“是奴婢。”
“找本王妃可有何事么?”头上身影睥睨她一眼,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亲近之意,盛气凌人。
她看一眼跪在旁边的小桃,小桃满脸惊恐地跪在地上,浅绿的衣服上沾满了地上的水渍泥渍,浑身发抖,狼狈不堪。
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奴婢前来,是想求王妃放过小桃。”
“哦?”菖怡柳讶然一声,眼睛斜瞟身侧一眼,“你要替她来求我?”
“小桃之所以走那么急,是因为急着为奴婢送早饭,所以才打翻了王妃的洗脸水,究其根源,错误不在小桃而在奴婢,所以,就算是惩罚,也与小桃无关。”
“是吗?”秀丽的脸上柳眉微挑,口气里却是不相信,“本王妃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王府里还有下人给下人送饭的规矩!”
纤弱的身子一凛。这王府中,的确没有专为下人送饭的规矩,只是这回夜铭熙偏偏就安排了小桃负责她每日的伙食,真不知这独立特性日后会为自己惹来多大的祸端了。
“王妃若是不信,自可向小桃求证便是,若是王妃担心奴婢与小桃事先串通,也可以,直接问王爷。”
“你在拿王爷来压我?”菖怡柳盯着地上那道淡然身影。七年未见,倒不知她还学会了先发制人。
手指抠进掌心,声音却是淡然,“奴婢不敢。”
“哼,”感觉头上那道身影凝视了她许久,似是颇思虑了一般,才轻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小桃,“她说的话,可是真的?你敢跟本王妃撒一句谎,本王妃立刻便将你丢进荷花池中喂鱼!”
小桃已吓得惊慌不堪,“王爷、王爷的确命奴婢每日为菖蒲送饭。”
“是这样吗?”细细声音微挑,带着一丝沉疑。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
“那也就是说,本王妃要惩罚的人,其实是你了?”感觉头上的声音口气一转,逼近了她。
掌心抠得愈发地紧,“是。”
“好,”菖怡柳凝视着那道身影,“你既愿意代她受罚,那本王妃就成全你。”
声音微一迟疑,“那小桃……”
“碧儿,将那丫头放了。”
那个叫做碧儿的将押着小桃的胳膊放开,脸上有些不大情愿,“我们王妃大发慈悲,今日就饶过你,下次若是再敢犯,决不轻饶,还不快滚!”
小桃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的脸色已是说不出话,逃离般拐出了花园大门。
她望着那道狼狈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松了口气。
菖怡柳碎步轻踱,细细审视着她,像是在审视着一根草芥,“多年未见,姐姐看起来好像过得很好么,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她跪在地上,心口有些发疼,一句冷冰冰的“姐姐”,触痛的却是她昔日在菖府中的过往。
“拜你所赐,当年未被淹死。”
“哼。”头顶丢出一道轻飘飘的鼻息声,听起来颇不以为意,“只是,你救了人家,人家却是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丢下你就跑了,真不知这替罪抵得值不值。”
菖怡柳望了一眼花园门口的方向,看到刚刚放掉的小丫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媚脸轻笑,抚着长长的指甲,有些幸灾乐祸。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淡然。
救小桃,本就不为让她感激自己,何来值与不值,无非是自己看不过去多出来管的一道闲事罢了。
“在王府里呆了这么久还没学会明哲保身的道理,也难怪会刚嫁到王府便被冷落。”媚柔的声音轻飘飘的,那道身影走到她的跟前,“记得刚刚有人说,要代那小丫头受罚的?”
有收拾她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纤弱的身子拢了拢,“王妃想要惩罚奴婢,自是可以的,只不过……”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假若王爷发现奴婢死了或是受了伤,会不会追究,那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昨夜里夜铭熙留宿碧落轩,菖怡柳想必自是清夜。
菖怡柳想要惩罚她,她并不害怕,可是她不能死。
“你想拿王爷来吓我?”菖怡柳微微一怔,随即声音一凛,秀丽的脸庞也挂出一丝怒意。
本以为她被赶出了王府便已万事大吉,岂料她竟在七日之后重返王府,住进了碧落轩不说,还将夜铭熙勾引
至碧落轩就寝一夜,害得她这个新娶来的王妃颜面全无。她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先提起来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王妃而已。”
“用不着你来提醒。”菖怡柳拂袖,“别以为有王爷宠着你,本王妃就怕了你,他再宠你你也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我菖怡柳才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话虽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有着菖忌夜铭熙的成分存在,冷冷扫了她一眼道,“反正今日你跪也跪够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碧儿,我们走。”
叫碧儿的丫鬟扶住菖怡柳的胳膊,愤愤然望着她,嘴皮凌厉,“别以为我们王妃放过你你就可以得意了,王爷不知有多宠我们王妃呢,你算老几?”
刚拐出花园门口,那个叫碧儿的便问了起来,“小姐不是正在为王爷宠幸那个贱女人的事情生气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她?”
妩媚的脸庞现出一道冷哼,“你懂什么,弄洒我洗脸水的人又不是她,我若惩罚了她,万一王爷追究起来,定会觉得我善妒心小,她的话反而提醒了我。”
“可是……”
“哼,怕什么,路还长着呢,本王妃当年能让她死第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与菖怡柳冲突的事情,不消一日便传遍了整个夜王府。所谓坏事传千里,也不过如此。
有了与菖怡柳的冲突在前,整个夜王府的下人对她更加避之不及,就连之前一直欺负她的那些个人们,看到她也自发地远远躲在三尺开外,不敢与她发生任何关联。
谁又敢将赌注压在她的身上呢,更何况,她招惹的还是太子妃。
只是自己心不在此,亦见惯世间冷暖,见此也不过淡然一笑。
“听说,今日有个丫鬟将柳儿的洗脸水打翻了,是你替她求的情?”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
叠着被的手一停顿,果真,王府中的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么。
“是,王爷心疼了?”
“笑话,”背后的声音嗤之以鼻,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脖颈上,有些痒有些酥,“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本王又几时为女人的事心疼过?倒是没料到你居然会为了一个丫鬟出头,这么久了,我怎不知这王府里还有与你关系这般好的?”
她懒得与他解释小桃的事情,只觉被他箍住的身子一阵发紧,七年了,他的习惯依旧没有变。她不由地挣扎了一下,“王爷今晚不去衾香阁?”
“奴婢已经不再是王妃,甚至连废妃都不是,王爷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亦不缺姿色可沉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就不能放过我?”
“菖蒲!”他的眸中浮现出一丝冷意,盯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逼迫,“我们两个就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吗,嗯?”
她冷然迎着他的目光,“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那就只能继续纠缠不清。”
翻身下榻,穿戴齐整,她打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夜很深,很静,仲夏的夜空星空璀璨,照得地上有些发亮,耳边是蛐蛐的鸣叫声。
沿着长廊一路折回,刚要拐进茯苓阁,却意外在长廊拐角的地方碰到一具抽泣的身影。
那道身影坐在长廊上,头靠廊柱低低抽泣着,看起去无助而可怜。是白日里被菖怡柳在花园中惩罚的小桃。
想着离开,却在听到那声低低的哭泣后站住脚步,只觉心处封闭的地方,没来由地柔软了一下。
一道影子停在哭泣的身影面前。
小桃抬起头,脸上立即出现一副防范与紧张,“是你?”
“在这王府中,最最不值钱地东西就是眼泪,因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反而只会看到你的懦弱与悲哀。”坐到小桃身侧,她自菖自地望着天空,天空中的星辰可真美,清晰地仿佛触手可及,夏夜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有一些微微地凉,“与其在这里懦弱地哭,倒不如去想一想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至少,以后不至于再被别人欺负,你说呢?”
说完这些话,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篦放在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离开。那银篦是上次离开夜王府前,小桃看上的那个,当时便想着送给她,只是后来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菖蒲!”身后的声音却叫住她。
她转过身。
那只银篦被塞回她的手中,哭泣过后的声音有些愤然,“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更别指望我跟你亲近!”
她一愣,随即收回那只银篦,淡然一笑,“你能这样想,很好。”
她现在是菖怡柳的对手,又怎么敢有人敢接近她呢。倒是她这般被小桃看做讨好拉拢的举止,显得有些幼稚可笑了。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