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威胁。不错,不错……”我心头忐忑,不免皱起轻眉,些许不快,“兰晔夫人与本宫交情甚笃,本宫相信夫人待本宫之心。”
眸光辗转,气换丹田,“但,本宫揣度,夫人定无言及,不许本宫宫人出入我这延惠宫!”责难的话脱口而出。
被金光险些闪了眼,下意识用手去遮挡,眯缝着眼,离牧高高举起的金色腰牌,让我傻了眼。
‘长宁’。金灿灿的鎏金篆字,我认得,长宁。本朝,长宁宫居住成肃昭贵太妃。
“微臣请娘娘海涵。”
还是这一句请我海涵,却让我再无法抗拒什么。只,离牧身为天目宫侍卫,缘何有着长宁宫腰牌,难道,与知晨之于何荣华一般,离牧,他的真正主子,亦是与何荣华有着深厚感情的贵太妃?
轻蔑一笑,“离大人,本宫小瞧了你。”
“收起你的金牌吧。背主求荣,你不怕本宫在夫人面前揭发了你?!”
“哈哈……”男子怅然大笑,腰间佩剑也在一瞬间拔出,银光四射。望梅刹那奔至我身前,大臂张开,“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拨开望梅,起身,站立榻前,大气凛然。眸底,映衬着离牧苍茫的眼神。
“娘娘,微臣并无冒犯之意,如诺娘娘执意要揭发微臣与夫人面前,那微臣只好背主求荣,全了娘娘的求死心。”
那一夜,离牧贸然闯入承福宫,是为兰妃相邀。今夜,明晃晃矗立我延惠宫,面上,兰晔夫人所托,暗里,贵太妃何意?“娘娘,微臣外殿静候。”见我无言,离牧收起佩剑,转身离去,“娘娘大智慧,微臣私心,愿护娘娘母子平安。”
背影渐渐消失于眼前。
“主子,离大人好奇怪。”望梅凑到跟前,小声嘀咕,“大人看主子,有不同于常人的目色。”
“胡说!”我嗔怪。
‘凡尘的谪仙。’灼热的目光,原来,那夜,种下了不该有的情愫。离牧,你这是何苦?
……
月上中天,一夜无眠。
我轻轻抚摸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个小小生命。
孩子,母妃对不起你。
“娘娘,歇息会吧。”望梅自是陪了我一夜,干干耗着,此刻,她眼下青痕已然十分明显。
“不了,你下去休息,唤问竹来为本宫梳洗。”
“ mei不必如此繁琐,姐姐来便可。”
望梅尚未离去,我没有想到,兰晔夫人人未到,声却先到了。
看着与昨夜同样荣装的兰晔夫人一脸和气,走进身来,笑意盈满眉宇。
我暗暗揣摩,前一晚,从我这里出去的杨姐姐和兰晔夫人有什么事情?严重到非要漏夜请教。
“你下去吧,这里有本宫在,去为你主子备早膳。”
不想,她倒直接,三言两语淡淡禀退了望梅,连接下来的交待一样掷地有声,“辰时背肩辇,你主子同本宫一起回蕖芙殿。”
心,恍惚漏跳了一拍,直觉告知我事情并不简单。
望梅无言,低着头退了出去。执掌六宫事的兰晔夫人有命,连我这正三品贵嫔都缄口,她更加没有反驳的权利。
扶过我,待望梅离去,兰晔夫人便收起喜意,眸间也渐渐沁出些许愁绪,看我的目色里浑然夹杂上了无限疼惜。
素手划过我的脸颊,听来的语气异常哽噎,“妹妹,看你这样苦,本宫…实在心疼。”
腿脚略略一颤,按奈心里不安,得体一笑,我侧身福了福,这宫廷礼数断不可缺,“有夫人关怀,臣妾苦从何来?”
她似乎不曾听到我的反问,呆呆地执了玉梳,当真要侍我梳洗。
“夫人,还是臣妾自己来吧。”我急急惶恐避开。
她叹叹气,似有未无的扫了扫窗外,神情复杂,“就依你。”而后,径自坐到短榻上,闭目安憩,再不言语。
全部收拾齐整,才不过卯时三刻。我叫了叫睡熟了的兰晔夫人,一同用了早膳。
辰正一刻,一向素淡的延惠宫前,第一次举起了高高的步辇。
火红的辇盖下八条纯金线交相杂错的垂绦,晃动于眸间,粉色莲花形底座,置上的坐椅亦是雕琢磨砂的上等品格。
坐在其上,四位辇夫,八位宫人,两两随行,居高临下,有种迫人的威严。
自己哪里坐的惯,兼之腹中那小小生命的存在,以至辇身升起的瞬间,险些呕出不洁物。
反观,行进在前的兰晔夫人辇驾,一路平稳,背影的董氏兰夫人,确实有六宫之首的高风华彩。
蕖芙殿外。
悍然,停驻帝王明黄色肩辇。
沂徵,他在天目宫!
辇身缓慢落地,问竹上前搭手,引我下辇。
步下辇身,我刻意盯着那明黄色,抛个眼光于兰晔夫人。
她是通透人,素手搭在翠儿臂间,状似随意一笑,“今儿是团聚,本宫也沾沾喜气。”
拾级而入。
我默然随其后,本不算长的甬道我却觉得走了千百年。
沂徵,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高兴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只脚尚未踏进蕖芙殿正殿,走在我前的兰晔夫人已然开始拜跪,我索性不看任何,直直跪了下去。
“臣妾请皇上安。”
“平身。”头顶的声音语调轻快,心情想必不错。
“都坐。”
“谢皇上。”
“情贵嫔。”突然,听得有人唤我。
我只抬头,并未再起身,就坐着与唤我之人对视,“臣妾在。”
‘啪啪……’沂徵笑击三掌,朝内殿呶了呶嘴,“朕与夫人送你的贺礼。”
“茗儿!…”
“吾的儿啊!…”
顺着沂徵的指点,当我怀着一颗不明之心看清里殿走出的人时,双眸,再看不清任何。
雾气升腾,酸涩眼底。
“爹…”
“娘…”
我放肆一叫,滚烫泪水怦然划落,在夏日的暑热中无端溅起满心夏荷,馥郁芬芳。
“爹、娘。您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兴奋的一手拉着爹,一手挽着娘,细细问道,“这…这真是让做女儿的措手不及呀!”
我这满心欢喜,尽数写在了眉头上。直要将此间最为尊贵的人儿忽略掉。
娘拍着我,嘴里不忘嗔怪“傻丫头”,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咳咳…蓉儿啊,你与朕合该回避了啊,哈哈…”
“皇上!”我急忙叫了一声,爹娘亦是听得沂徵笑言,放开手,同我一起跪下。
“皇上,臣妾思亲之心,全得皇上、夫人费心,臣妾谢皇上恩典,谢夫人关爱。”
“臣{臣妇}谢圣上垂怜。”
一遍尊礼的拜谢,爹爹毕竟是外臣,又兼一城之主,帝心难测,他遂也表明了次日回城的决定,沂徵颔首就算答应了。
“都坐吧。”自有宫人们引导,“朕此番得知情贵嫔有孕,念其入宫以来,敬上体下,表率六宫。又兼兰晔夫人提议,朕便自做主张让二老一路颠簸,星夜入内,还请宽恕沂徵未曾体恤之罪呀。”
话,说的很是歉卑。臣子,哪敢接下这顶高帽,即便他们贵为皇亲。
“圣上此言,臣惶恐之甚。”爹爹起身,又是礼数周全,“臣自小女进宫,一直谨慎非常,贱内每遇思女啜泣,臣必是温言相劝,绝不有丝毫懈怠。圣上隆恩,臣自当永不忘怀。”
爹爹额间沁出了热汗,想他一城之主,在帝王面前,也要斟酌言辞,不得放肆。
“景老言重了,坐会吧。”沂徵点头,忽然,状似万般为难的说道,“昨夜,兰晔夫人于蕖芙殿夜‘审’良嫔,因先前疑冯太医为良嫔所收买,是而隐瞒贵嫔有孕一事。朕请二老前来,虽也不愿令二老忧心,却也无奈至极。”
姐姐?收买冯庆?
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嘴中的“皇……”还没有说完,便是被打断了。
“ mei,本宫愧为六宫掌事,险些误了妹妹。”兰晔夫人面带愧疚地说着,手里的丝帕也是拿来擦拭眼角,似乎她心中有无尽的悲伤一般。
“皇上,是否即刻传良嫔?”宫娥女子多心思,转瞬,兰晔夫人已然收起了悲伤,仿佛适才那万般难过之人不是她。
爹娘都低着头,我瞧过去,娘低垂的眼里,与我一样的不解与担忧。
沂徵轻微的点头,再轻微,那也是代表了帝王意。
被带上殿的杨姐姐,依然昨晚的一身嫔位宫装,只有两鬓略显蓬松散乱的发丝衬出她应是一宿未眠。心头有几多心疼,姐姐命途与我一样,多舛多曲折,今日,不知,又是怎么回事。
再是落寞,好歹有良嫔的身份压着,那些带姐姐进来的人也不敢过于放肆。松开姐姐的双臂,老实的行了一礼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姐姐随后跪地,不发一言,和当日,佟婕妤翠园堂小产后一样的状态。
“来人,带冯庆。”此刻的兰晔夫人,胸有成竹的姿态,无疑像是位清正廉洁的父母官,惩治邪恶,满脸坚定。
冯太医很快被带来了,我冷眼看着他,心头火气甚为严重。这样一位长者,两朝元老,太医院股肱之臣,竟行隐晦之事。姑且我不信是姐姐所为,只恨他为老不尊,他至其良心何在?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