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榻上簇拥不及的想要起身,问竹眼快,先一步按我于榻上,食指抵唇,环顾四周后,才轻声说道,“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我不解的抬头,对上问竹的眼眸,那双眸子里,透露着一丝深意。
“娘娘,小心为上。”此刻的萧道衡亦是如此之说。
“嗜睡、乏力本就是有喜之正常反应,至于娘娘所言月信为准,微臣猜测,一定是娘娘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药物所致,而依微臣现下所了解,娘娘必是毫不知晓吧?”
“不错,本宫全然不知。”我努力要自己安定着心头的不安情绪,冷冷说道。
“大人身为医者,是否能断出是何药物所致?”
萧道衡闻言,低头,面上浮上几许惭色,“回娘娘,微臣暂时不能确定是何药物所致,但微臣会开些安胎药物予娘娘,至于冯大人的药方……”
略一停顿,他思忖后,才继续说道,“微臣建议,娘娘一次都不要用了。”
“照大人说,是冯大人要暗害本宫不成?”我仰脸,问道。
“微臣惶恐,微臣并无指责冯大人之说。只是,娘娘此番身体不适,冯大人两朝元老,太医院股肱之臣,医术自然不在话下。娘娘脉象清晰易辩,微臣亦可轻易诊出,为何冯大人却隐瞒不报?”
“娘娘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宫廷之中,子嗣很重要。而太医杀人,往往杀之--无形!”
“是么?”我讥笑一声,“那本宫怎么相信大人您不是想要害本宫呢?让大人一说,本宫觉得您,都不敢信任了呢?”
我的反问,萧道衡却保持着淡然,只躬躬身子,笑回了我,“娘娘多心了。如若娘娘觉得微臣不可信,大可不用微臣的方子,微臣只是建议,决定权在娘娘手里。不是么?”
好个萧道衡,将我一军。
“哈哈……”
“本宫既然选择宣大人前来,就已经证明本宫对大人的信任,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能够答应。”一声大笑后,我收起冷漠,宛然笑说。
萧道衡倒也痛快,“娘娘吩咐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本宫有孕之事,还请大人加以隐瞒,本宫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还有个把月身子才会显形。”我点点头,看着窗外如墨漆黑的夜空,心下也有了担忧。
不知是谁?欲要加害于我。
“娘娘放心,微臣这点子常识还是有的。娘娘每日的汤药,微臣会亲自打理,但请娘娘指派固定一人在微臣那里取药,除此人外,微臣断不交付,以防别有居心之人暗做手脚。”
“恩,本宫会派春儿前去,冯太医的汤药本宫亦是会同时取回的,尽量避免惹人起疑。”
萧道衡的顾虑,是对的。
“那无事,微臣就先告辞了。”
我点点头,示意问竹,“带萧大人从后门走。”
避人耳目,以防万一。
问竹躬身,引萧道衡去了。我唤过望梅,遣她速去永孝宫,请杨姐姐前来。
“怎么了?这个时候叫我急急过来?”一入内殿,匆忙而来的杨姐姐便是随走随问。
我扬了手,问竹搀我起身,并取了外衣披在肩上。我拉起姐姐,两人一同坐在短榻上。
“我…有喜了。”对上姐姐探究的眼色,我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
‘啪--!’
“什么?!”
身侧安坐的姐姐猛然打开我的手,一双美眸睁的,仓皇起身,站立在我面前,头上的流苏步摇因她的激动也不住的颤动,秀丽妆容上尽是写着不信。
我看她呆了好半晌,才情绪安定下来,凝睛又看了一会我,颇为勉强一笑,“嗨!我当什么事儿呢!”
我不禁有些迷惑,姐姐,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你们都下去。”在我还在不解其中缘由时,又是姐姐厉声遣退了一殿的奴才宫人。
“姐姐你,气什么?”
经我一问,姐姐面上有了几分躲闪。
“难道,姐姐不为茗儿高兴么?”我的话毫不掩饰的追到耳际。
手被一推,“哎呀!什么话?做姐姐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生气。皇上知道么?怎地冯庆没断出来呢?”
笑靥如花?面前人的笑意看在眼中,太多的不自然
我闷恩一声,低头,理着随意搭在身上的衣衫滚边,一语幽然,“茗儿心中忐忑,想着不知谁收买了冯太医,意图害我,故而就将姐姐找来帮茗儿分析分析呢。”
“本宫哪里晓得。”姐姐仰脸,冷冷说道。
“本宫认为此事还是瞒着皇上为好。”
“哦?!姐姐何出此言?”
“一来,皇上倘若得悉,必然大张旗鼓的庆祝,到时对茗儿你实在不利。”姐姐踱到窗前,手抚摸着墙壁上的水墨山水吊画。美人背影,原来也一样的赏心悦目。
“二来,本宫要有时间去查探,咱们不宜打草惊蛇。”
转身,明亮灯光下,杨姐姐又开始直勾勾瞧着我。奇怪今晚,她就与往常很不一样。
“茗儿万事小心。萧道衡那里也不可全然相信。”说完,她又是背过身子。
“人的遭遇有时偏偏很怪异,你愈发信任的人,却是愈发想要你消失的人。”
心‘咯噔’漏跳了几拍,我手心里冷汗无端中湿了又湿。
“姐姐多想了。如果真如姐姐所说,自己信任的人反过头来谋害自己,只能说明此人心术不正,茗儿即便因此送命,那又如何?茗儿相信老天有眼,善有善得,恶有恶果,此人若不怕午夜梦回,鬼魅缠身,大可放马过来。”我对着姐姐背影铿锵说道。
可笑,自己都不知此刻哪里来的勇气。
在姐姐来前,自己还在心焦烦闷。
“够了茗儿!不要再说了!”突然的咆哮,背我而立的姐姐,身子抖动的厉害,非正常的恼恨了两句。
我一怔,想要再问什么,却听得顺子尖锐的通报嗓音。
“兰妃娘娘驾到--”
立于短榻旁,一瞧见打外殿走进的兰晔夫人与杨姐姐,我便屈膝,垂眉行了礼,“臣妾给夫人请安。”
“起来,穿这么单薄,还下来做什么,赶紧躺回去,本宫不讲这些虚礼。”边说着,她紧扶了我起来。淡黄色通体长裙拖地半尺,她秀美脸上堆满笑意,灯光萦绕下,愈发映衬出别样的婉约之美。
我低头,看自己一身白色寝衣,也是禁不住自笑起来,“夫人说的是,臣妾那会子与姐姐说话,衣衫也没有穿戴齐整,倒让夫人笑话了。”
众人主子各自安坐。
“茗儿倒是礼多,适才你的顺子喊错夫人位分,夫人都不见计较,如今你染疾在身,装束欠妥之事,夫人必定不会放于心上了。”
问竹取来外衣,为我简单穿戴,虽是兰夫人不讲繁礼,我却不能太过随意了。
乍然听得杨姐姐如此说话,我还未曾反应,便有兰晔夫人似乎是故意似的咳了一咳。
“本宫不才,比几位妹妹略高些,位至夫人,其实,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宫妃罢了。这奴才们,难免出错,严重的就由各自主子拉出去,赏顿板子就是了。”
她正说着,望梅进来为大家添新茶水。她便停了停,待望梅置满茶水后我也正好穿戴完毕,寻了寝榻沿上我随意就坐了下来。
“可是,主子们要是出错,就不好说如何处置了,是不是呢?良嫔娘娘?”接着话头,兰晔夫人眸光一闪,很有深意的将自己未说完的话锋对准了杨姐姐。
我刹那不解,她与杨姐姐是怎么了?
反看杨姐姐倒是安静坐着,只淡淡回了句,“王子犯错与庶民同罪。臣妾明白夫人的意思。”
而后,看向一旁,再也不说话了。
“哎--”
谁知,兰晔夫人一声长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就让翠儿出去。
我到此刻,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她是何意了。
不过片刻,竟是图海手捧托盘与翠儿一起走了进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我的春儿。
“公公?!”
“图公公?!春儿?!”我与杨姐姐几乎同时惊讶道。
元寿殿的总领太监,沂徵的贴身公公,怎么随兰妃出现在我的麟德殿?
窗外,已是漏夜时分了。
“奴才见过三位娘娘。”图海正经。
“公公请起。”我抬手说道。
“本宫是打元寿殿过来的,本来是要先瞧了 mei你,再去永孝宫探访良嫔的。刚才一入延惠宫,远瞧着以为是你出来迎了呢,走近了,才看出来是良嫔,也好,省得本宫黑灯瞎火的再往永孝宫跑了。”兰晔夫人看着图公公,开始不咸不淡的解释。
“得了。”她起身,打了打身上衣褶,翠儿走上前,又是搭上手,看她情形,是要走了。
“图公公手里捧的,是本宫打太医院拿回来的安胎药,春儿也是亲眼瞧着了的,皇上也已知晓妹妹有喜之事。”
图公公与春儿配合的点点头,又将手中托盘交与问竹,拿去温热。徒留我在这一旁傻愣愣着。
“妹妹好生休养,本宫还有事急于请教良嫔。”
转身,拉着良嫔的手,兰晔夫人的语气甚重,“走吧,尊贵的良嫔娘娘。”
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们离去,我唤过望梅,“速去给本宫传萧大人。”
离大人?”我乜斜着眼,看着榻前三步远处的男子,放置榻沿上的双手暗暗握起了拳头。
“怎么?本宫这是被软禁了不成?”厉声,怒问。
我让望梅去传萧道衡,怪道人来的这样快,竟是离牧,堵回了我的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娘息怒,微臣奉主子之命,明日辰时前务必保娘娘安全。职责所在,请娘娘海涵。”离牧一脸从容淡定,似乎我的指责不在理数。
他安静握着腰间佩剑,剑似乎未曾完全扣于剑鞘之中,依稀露出的部分被殿内灯光反射,闪着耀眼的白色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