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产婆抱着皇子出了去，一干宫女也紧随其后出了寝。
内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沉世柳深深的望着龙倩儿，然而，龙倩儿只是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所觉。
“龙倩儿。”沉世柳轻声呼唤。
龙倩儿抬头看了一眼沉世柳，但只是一会，又低下了头专心的玩起手指来。
语儿流着泪拉过龙倩儿，让其坐在床上，以便姐不用太过费力讲话。
“龙倩儿啊，姐姐知道你并没有疯，只是一时被吓坏了，是吗？”沉世柳弱声道。
“凌兀，凌兀，兀者，集地精华之魂魄，高峭突壁之亘古，乃诡道变通也。”沉世柳直视着床顶雕刻栩栩如生的龙凤和鸣，喃喃的道，方才，她浑身无力的昏沉着，但意识却是万分清楚，自然也听到了龙倩儿抱着皇子时所的那翻话，望向龙倩儿，却见龙倩儿也眨着清澈的双眼回望着自己，沉世柳不禁微微一笑，柔弱的道：“凌兀，那是你给孩子取的名字，是吗？这个名字，你可是取了好久呢。”
龙倩儿灿烂的一笑，真无邪。
“龙倩儿啊。”沉世柳注视着龙倩儿半响，柔和的目光泛出了泪意，最后下定了决心，“喜欢那孩子吗？”
“喜欢。”龙倩儿点点头，又是一笑。
“那我把他给你，可好？”
龙倩儿睁大了双眼，轻‘哇――’了一声，拼命点点头。
“姐？你糊涂了？”一旁的语儿震惊的望着沉世柳，把皇子给福妃娘娘？那姐呢？姐到底在想什么？
“语儿，”目光转向语儿，这个从她五岁起便伴随在左右的贴身丫环，沉世柳握住了她的手，沉重的道：“我把皇子交给了龙倩儿，同时，也把龙倩儿交给了你。”
语儿一怔，心中闪过丝不好的预感，摇摇头，只觉胸口闷痛无比，“不，皇子是姐所生，理应就姐亲自带大，福妃娘娘是姐的妹妹，姐也应该亲自照顾，怎么都交给奴婢呢，奴婢又怎会做得好？”
“傻语儿，皇子为何缺了整整一个月出世，你就没想过吗？还不明白吗？”身子是越来越沉了，沉世柳只觉全身只剩下了半丝的温暖。
语儿使尽的摇头，不愿承认，干涩的开口：“语儿不明白，不明白，只要姐好好的，语儿什么也不想明白。”
“语儿啊，从今以后，龙倩儿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像对我一样对龙倩儿，知道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却被沉世柳给硬逼回了肚子。
“不，语儿的心里就只有姐一个主子。”语儿哽咽的道。
沉世柳目光沉寂的望着语儿，眼里的悲伤与无奈让语儿的心头一酸，忍不住匐在床上细哭出声，心中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人力无法回，终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龙倩儿坐在床上晃荡着双脚，单纯不谙世事的双眼望着面前二人，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样，只是以一个旁饶身份好奇的望着她们。
轻松了一口气，有语儿在龙倩儿与孩子身边，她放心了，最后，沉世柳望向了龙倩儿，龙倩儿，这个世上她最放不下的人，若自己去了，她将是一个不定的因素，沉世柳不上来心中的感觉，有怜惜，也有猜疑，怜惜龙倩儿的从前，猜疑龙倩儿的未来，她将儿子交给了她，是对还是错？而接下来，她将把自己的家族的命运交给龙倩儿，是对还是错？
怔视着龙倩儿良久，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龙倩儿啊，纯洁如她，美丽如她，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龙倩儿啊。”沉世柳伸出了冰冷的手，握紧了龙倩儿放在床侧的手。
手上突如其来的冰冷的让龙倩儿心神一震，低望着被紧握的手，那手，修长，美丽，然而指尖却泛白，更是枯如柴枝，心，不知道为何一痛，这份痛楚让龙倩儿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龙倩儿，姐姐对不住你。”龙倩儿紧握的手被松开，沉世柳知道自己仅剩力量在消失，手指一动，却只碰到了未手的衣角。
情不自禁的，龙倩儿一手抚上了那份已然无力的纤弱。
“龙倩儿，认认真真听我。”面前已然开始模糊，但神智依然清醒，沉世柳幽幽的道：“你的父亲应承恩是清白的，那三项重罪是被人嫁祸的，而嫁祸的人就是我，你视如亲饶姐姐沉世柳的父亲沉桧，左相沉桧忌妒右相应承恩，想坐上权力的颠峰，想让其女儿沉世柳坐上皇后之位，便不分青红皂白诬蔑帘朝右相应承恩，使应家满门抄斩，应承恩为了救其家人，被迫自尽于牢中，而应家之女应龙倩儿，被沉桧之女沉世柳找回家，隐瞒真相，令应龙倩儿认仇人为姐为父为母。”话中，沉世柳一一用名字来表诉，而每一个名字，沉世柳的声音便会加重一分。
“姐，不要再了。”语儿苍白着脸望着沉世柳，再望向龙倩儿。
龙倩儿只是低垂着头，望着沉世柳纤弱的手，如一尊雕像，没有任何动作。
一滴泪从沉世柳的眼角划落，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龙倩儿啊，还记得以前你曾答应过我的二件事吗？其一，姐姐希望你能看看书，这其二，”沉世柳停顿了一下，带着无比的留恋与遗憾，开口：“姐姐希望你将兀儿扶养成人，待他如亲子。”
出一切，是她想到能唤醒龙倩儿的唯一办法，而将皇子交给龙倩儿，更是她对龙倩儿的期盼，是无奈，是对人世的眷恋，也是不甘呀，沉世柳闭上了眼，弥留之际，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目光温润，俊朗儒雅，面目含笑的望着她，沉世柳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笑意，轻喃：“煜――”，终是沉沉睡去，未再醒来。
玉？什么玉？语儿将视线从龙倩儿处转向了沉世柳，却在见到沉世柳安详的睡容时，闭上了眼，哭喊出声：“姐――”
哭声沉冗悲痛，响彻云宵。
龙倩儿握着沉世柳手一紧，一滴泪落在了沉世柳早已冰冷的手上。
“姐姐――”声音几乎不可闻，龙倩儿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延着眉角流下，双唇蠕动，目光中，迷茫与清灵忽闪忽逝，还未醒神，沉世柳最后那几翻话如金字烫印在龙倩儿的脑海里回放，最终，目光归为沉寂，泪却流了下来。
‘哐――’
外寝，田能正欲端进来的药碗跌落在地，跪了下来，在他的身后，正是下了朝匆匆赶来的凌飞。
古钟长鸣，六宫哀悼。
康顺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清端皇后沉世柳去逝，谥号为敬瑞呈详之清端皇后。
半月之后。
“主子，用膳吧。”语儿轻走至龙倩儿的身边道，自‘清端皇后’大丧之后，语儿是整个瘦了一圈，也变得沉默。
龙倩儿站了起来，听话的坐至膳桌旁。
“主子，吃饭吧。”语儿拿过木筷放进龙倩儿的手里。
龙倩儿听话的吃起白米饭。
“主子，吃菜吧。”语儿夹了一块肉放进龙倩儿的碗里。
龙倩儿依言将肉吃下。
“主子，你什么时候才会变好呢？”语儿忍住了欲哭的冲动，压下了满腹的心酸，自姐过逝以后，她遵守着自己的承诺，搬出了‘正钦殿’，进了‘永平宫’，奉龙倩儿为主子，可半个月了，主子的病非旦不见好转，反而连平常纯真的开心也失去了，终日深锁在宫里，语儿暗叹：姐，你以为出了应家冤死的事情龙倩儿姐就能清醒了，可没有，龙倩儿姐还是以前的样子，甚至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