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见暗处的她此时正感激涕零,表情也闵子冲成了鲜明的对比。
闵子冲显然被气得不轻了,全身抖得厉害,脸色气得成了黑色,他牵怒马茹:“这就是你教的儿子!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我打死你这不屑子!打死你……”一捧子又挥了下来。
“住手……”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筱柔竟大喝一声,身子站了出去。
筱柔一颗小心脏险些要破胸而出了,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颊登时如被火烧,滚烫得厉害。
这一刻,她是恐惧的,但是,如此情形下,她必须拿出勇气!不然子默免不了还要受皮肉之苦。
朦胧的雨丝笼罩,她就如深谷中走出的仙子,每走一步裙摆摇曳生姿,如此美态,迫使众人屏息。众人都忘记出声,只是一个劲地瞪大着双眸看着她踏步走近。
“筱柔?”子默失声了叫了一声,见筱柔面无表情地走来,他心口一疼。
往日的筱柔嘴角永远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但她从不大笑,也不抿嘴而笑,那般自然的笑,如滋流般漾入人的心田。
可这刻,她的琉璃眸却涌荡着子默素未见过的沉重。逼婚的事,她知道了?
“筱柔?”子默想再表明自己的坚决,却被筱柔二指堵住了,她朝他摇首。
她的动作在示意说:先别出声。
在众人吃惊的视线下,她动作不缓不慢,不轻不重将他扶了起来,后又拿出手绢,擦试他沾污的衣角,此情此景,真是一对神仙伴侣。
“夫君,回房后,娘子为你擦药。”她的动作如此自然,自然到像是经常反复的动作,她的英眉紧皱,脸上荡着关怀,说出这话,仿如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默怔住了。
筱柔喊他夫君?夫君?
他发现,自己的胸口蓦地急剧跳动,激动得不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了。
如果此时此刻没有外人,他肯定会冲动地拥住筱柔。
新婚一个月,筱柔首次喊他夫君,怎能不让他欣喜?
然而,筱柔却又一句话将他打入谷底:“夫君,爹让你娶小妾你便……答应罢!莫再忤逆爹的意思。”
天知道,她强装大方的表情能唯持多久?
默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一问,如是大白天忽然打了一道响雷,接着雨势来得又急又猛,让人措手不及。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要我答应?”
筱柔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反而轻唤闵子冲:“爹……”
话还未开始,闵子冲却一声喝止:“别喊我,我当待不起!”
筱柔脸色一僵,但仍强装不在意自顾地问:“爹,筱柔不明白,是什么让你跟娘还有祖母如此厌恶筱柔?就因为一次被掳么?”
马茹皱眉,冷哼一声:“这只是其一,被人掳去,哪一个能完好归来?其二,你不知检点,与一男人勾肩搭背回来,闵府什么脸都给你丢尽了,实为不守妇道。其三,你将老夫人气得病倒了,罪大恶极,你还嫌闵府不够乱,还指望我们对你和颜悦色?”
“我知道你们怨我给闵家失了颜面,但是,祖母会气倒与我沾不上干系。”筱柔脸色一沉,黯然说道。
她想补充一句:这一切都是闵老太太自作孽,当然,这话她是不敢直说的。
闵子冲浓眉一皱:“嗬,你这意思是说老夫人病倒除了你便与全部人脱不了干系是么?”
“爹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筱柔连忙摇首“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但是祖母却不给筱柔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何?”
马茹冷哼一声。
筱柔依然说:“全都因为那掳我的罪魁祸首,如果不将那罪魁祸首揪出来,无疑是养虎为患,他日,还不知会给闵府带来什么灾祸……”
“你不必在这蛊惑人心,也许整件事就根本没有绑匪,而是你出去偷汉子,还将死盆子往莫无虚有的绑匪身上扣……”王瑶又站出来了,说话刻薄无比,她爬起身子,眸似寒剑射向筱柔。
果然,王瑶不安好心,筱柔不禁再次打量她。
见王瑶站在马茹身旁,她暗暗吃惊,什么时候,水火不容的二人竟站同一阵线了?
王瑶不过是一个二房的侄女,态度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王姑娘,按规矩说,闵府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不是么?你好像失了身份……”她转身,直接将问题扔给马茹:“娘,祖母不是定了规矩?外人不许插手管闵府的事么。”
她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大方却又不失严肃。
闻言,马茹语塞,无话反驳。
闵子冲也暗暗皱眉。
的确,王瑶确实是外人,而且还是马茹憎恨的二房侄女。
筱柔这话一撂下,竟没有人出声回答。
王瑶见苗头不对,咬牙切齿,冷瞪筱柔,冷哼:“是!我是失了身份,但我说的是公道话让众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而已,说公道话有什么错?”
“你错了!你这激动的表现恰恰让人误以为你在煽风点火,挑拔离间,居心叵测。”筱柔浅笑“当然,筱柔宁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误会而已。”
她从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王瑶实在是太过份了,假若再纵容王瑶,岂不让王瑶得寸进尺?给其一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更甚至让众人以为她是一个任由人捏的软柿子好欺负?
面对这种人,一定要淡然处之,巧言对之。
此话一出,闵府的众员一个个眯着眼盯着王瑶,他们一阵交头接耳。
有人道:“也对哦,如果她暗慕少爷,指不定真的是……”
“嗯嗯……”另一人点头。
二人对话声音虽小,可众人还是听得相当清楚。
“你……哼!”王瑶羞红了脸,气得直跳脚,半天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又听到嘲笑,一气之下,转身装模作样哭着跑开了。
这一回合,筱柔胜利了,但是,笑脸也瞬间收敛。
得罪了王瑶,并非是喜事。
然而,忧虑之时,她没料到凝珠还添上一脚。
一直躲在角落的凝珠见王瑶朝她方向奔去,她身子一闪,然后横出一腿。
猝地……
王瑶一不留神。
“啊……”扑通一声,王瑶跌了一个狗吃屎,动作滑稽可笑。
“哈哈……”闵府的仆人惊见这幕,登时笑开了,好些人窃窃私语。
马茹本就感激王瑶替子默挡下一棒,这会见王瑶被嘲笑,难免怒了,她大喝一声:“笑什么笑!再笑将你们一个个赶出去!”
声音虽不大,但严肃的口气也不容反驳,众人乖乖闭嘴。
这时,凝珠还狡黠一笑,装作吃惊的模样,伸手欲扶起她:“唉呀,王姑娘你没事罢?怎地这么不小心?”
王瑶一掌甩开凝珠,恶狠狠地说:“你滚开!用不着你假猩猩!”
她死瞪着凝珠,眸中毫不掩饰尽显阴森。
凝珠不甘示弱回瞪她,然又佯装无辜道:“王姑娘好生走路啊,路不长眼,莫再跌倒了……”
“哼!”王瑶爬了起来,回眸狠狠地瞪筱柔一眼,然后狼狈离开躲羞去了。
那阴森的眸光让筱柔身子一震,心底隐隐不安。
她转过身去,对马茹说:“娘,子默只是一时想不开坚持己见而已,不如给他时间思考,同时,也给筱柔时间解开大家对我的误会?娶妾的事容后再做定夺行么?”
默是马茹的心头肉,相信马茹也不愿见子默再被杖责了吧?
殊不知,有人不愿意却在她后面扯腿。
“不行!”马茹正待开口,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无语的子默终于低沉问了一句:“我根本不需要思考,为什么不直接一口拒绝,坚持自己的?”
筱柔一慌,连忙拉址子默衣袖:“夫君,如果你真为了大家好,你就先答应罢,等到误会冰释,也许以后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啊!何必把一切逼至绝境?”
这一番话,倒是说到马茹心坎子去了,竟然头一次附合筱柔的话。“子默,就依了她所言,日后再答复你爹罢!只要你哪日点头答应,就哪天给你娶妾,但要尽快,恐你祖母等不及……”
“我不……”子默仍要拒绝,却被筱柔紧张拉走了,筱柔推着子默,一边回头说:“爹,娘!我先扶子默回房上药了……”
“筱柔……”
“夫君,你很痛罢?我们赶紧回房!”
“筱柔……我……”
“你的背上全是血渍,娘子瞧了心疼,难道你想看娘子跟着伤心么?”
“不是……”
“既然不愿意,那就乖一些回房躺着,让为妻的为你上药……”
“我是想说……”
“回房再说!走罢!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我……”
二人背影消失,声音依然飘得很远,温馨且恩爱。
但是,在外装得再亲密,回到房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脚刚踏入房中,子默就独生闷气,他舍不得对筱柔大吼大叫,但又忍不住怒火,唯有掰正筱柔的身子,责问:“筱柔,你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我说了不娶小妾便不娶,为何你不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