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柔微低螓首,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子默,男人娶三妻四妾是天经地易的事,我无法阻止。再者,若是祖母有个三长两短,筱柔恐怕就真的成了气死祖母的千古罪人了,你真希望大家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么?我唯有拖延时间,等到揪出那人,大家对我的误会才会化去。”
她又何曾想他娶妾?谁不愿千山暮雪,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守到白头?
但是她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
真的是不敢希冀啊!她的命运已不是她能主载,唯有随波逐流,认命而已。
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子默的心跟着碎了,心口一疼,冲动地拥住筱柔,喉咙如是被什么卡住一般,说不出话。
筱柔一阵心悸,全身石化般,她发现自己竟抬不起手去推开他。
空气中,渐渐飘荡着一丝无奈的味道。
也不知静静抱了多久,她才柔声道“子默,我为你上药罢!你先坐下罢。”
“嗯……”子默闷应一声,而后放开了她,坐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指去解子默的上衣,当看见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筱柔倒抽一口冷气。
“子默,待会我用白酒帮你清洗伤口,你忍着点……”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拿起酒瓶还险些端不住。
“嗯,你不必顾及我,尽管动手罢!”子默颔首,头一次连眉也不曾皱过,让筱柔微怔了片刻。
屋顶上,景昊与展月明看着这一幕。
展月明不知道自己跟着少爷伏在这里有多久了,只知道,少爷面沉如水的脸色和凌厉的眸色让他心惊得忘记了所有的事,他的眸光不是看向房中的二人,而是一直驻足在景昊身上。
奇的是,少爷竟没察觉他看着他。
“少爷……”他轻唤了一声。
景昊俊眸一眯,冷哼一声:“没必要再伏在这里了,我们直进闵府!”
“啊?以什么名义进去?”
“当然是以神医的名义了!”
一不做二不休。
景昊与展月明几个纵身,便神不知鬼不觉身影又出现在闵府大门前。
大门处两名看门的打手,见二人一晃眼就如同地底冒出来,霎是诧异,不惊防备喝道。“你们为何站在这里?”
这两人他们认识,便是将闵府闹得鸡犬不宁的男人,而且身份极其尊贵。
景昊穿着昨夜的一身素白,衣摆因风飘荡;他并无髻发,黝黑的发丝直泄而下,嘴角擒着一抹邪笑。
他冷讥道:“为何站在这里?这句话应该去问问你们的闵大少爷罢!”
“大少爷?”二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大少爷又招惹了这恶魔了?
景昊充当邪恶,展月明却充当正义,他一抱拳说:“两位,我们是一个月前受闵大少爷邀请,前来为闵少夫人看病的,劳烦两位去通报一声。”
“看病?”
二人互视一眼,交头接耳商量之后,由一人进去通报了,没敢怠慢。
须臾,便见闵子冲面如土色形色匆匆走了出来。
景昊双眸在瞧见他的瞬间,变得犀利且莫测高深。
闵子冲前一刻脸色难看,下一刻便化做皮笑肉不笑,跨出门槛,打着哈哈道:“景城主……怎么有这闲时突然光临寒舍啊?”
一道寒光在景昊眸中一闪而过,但他同是笑说:“闵大人不欢迎么?”
“哪敢哪敢,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闵子冲上前一弯腰,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上一次误会二位,还没得及登门陪不是,这会二位亲自来了,老朽真是过意不去,刚有怠慢还望多多包涵啊!快快请进!”
景昊邪笑着说:“哎!闵大人言过其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就一点误会么?竟然已冰释前嫌,那都让它过去。所谓不打不相识,从今往后,咱俩以后何分彼此?”
闵子冲大吃一惊,诧异地瞪大眼。就连当今圣上也不敢自居身份与景昊拉近关系,这会儿景昊这句话是否暗示着什么,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这个田地?
看来,他是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闵大人?”景昊故作皱眉:“莫非闵大人不屑与后生交为朋友?”
闵子冲如是当头棒喝,急忙摇首:“哪里哪里!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敢情好!以后闵大人有什么需要后生效劳的尽管吩咐,后生愿效犬马之劳,义不容辞!”景昊佯装大感欣喜,说完,就一抱拳。
吓得闵子冲连忙阻止:“景城主你太谦虚了!你能高抬尊脚踏入闵府,就让闵府蓬荜生辉,老朽哪敢再麻烦景城主啊!”
景昊等的就是这句!
“闵大人,谁人不知你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在朝中说话份量举足轻重,能与闵大人结为朋友,那才是锦上添花,光宗耀祖啊!”越说,景昊的脸色愈是阴沉。
闵子冲哈哈三笑,一派的官场调儿“谬赞!谬赞!老朽愧不敢当。”
停顿间,三人已步入了正殿,闵子冲招来下人,端上茶水,同时请景昊上坐。
展月明站在景昊的身旁,听到这里,不禁暗笑。
他想没到,少爷吹毛求疵的本事一流,更没想到,闵子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逊色。
景昊绕了一个圈子,终于道明了本意。
“闵大人,将来你有何困难直接让人传话便行,没有必要迂尊降贵登门拜贴,不然实让后生愧疚。就如上月,贵公子登门求医……”他故意一顿。
一听这句,闵子冲手中的茶杯震动了一下。他皱眉抬首:“景城主这句是?”
景昊同样接过茶水,故作讶异:“闵大人您还不知道么?一个月前闵少夫人病危,贵公子得悉后生是妙手回春的徒弟,硬是跪在堡外,甚至说以宸朝末期遗失的红玉麒麟作为聘金聘请后生来府为闵少夫人治病。”
闵子冲皮笑肉不笑的脸孔这刻再也装不下去,他脸上肌肉抽蓄,手也在发抖:“红玉麒麟?”
景昊冷笑地盯着他的动作,说:“正是,相信闵大人应该早有耳闻后生向来喜欢收藏古董,后生得知闵大人收藏了如件宝贝,便慕名而来了。”
“没有红玉麒麟!”闵子冲如是受了刺激,一口否认了,他愈是否认愈显得心虚。
景昊冷眼瞪着他的脸色,惊呼一声:“那如何得了?我与圣上已约好明日午时在御花园共同研究红玉麒麟,唬弄圣上可不是儿戏啊,搞不好会有灭顶之灾,殊连九族,闵大人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咣铛……”闵子冲手中的杯子再也端不住了,掉落地上摔成了粉碎,甚至还溅了一身茶水。
“闵大人……”景昊得意地笑:“你好生小心啊!”
“刘管家!”闵子冲一边收拾身上的狼藉,一边惊慌朝外喊话:“刘管家!马上滚进来!”
还未见刘管家身影,他倏地站起,恍然大悟的模样:“啊,老朽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十年前,老朽确实高金购买了红玉麒麟,只不过老朽向来也喜欢收藏古董,这不,年代久了,宝贝多了,便把它忘记了。”说着,他曲身“景城主,你好生坐着,老朽去去便来……”
语落,他低首离开了正殿,从内侧门消失了。那僵硬的身子,说不出的怪异。
正殿归附了平静,展月明才低声的笑:“少爷,你说他真会拿出自己杀人的证物么?”
“当然会!只要收集全三件宝物,他离死很近了。”景昊脸色瞬间阴森,他大手青筋暴露,忽地一用力,“咣铛……”一声,茶杯竟在他手中生生捏成了粉碎。
大手一松,粉沫从他手中流失,在空中化做飘渺的薄雾。
展明明如是看到了个景象,看着那粉沫,就如看到景昊掐断闵子冲脖子的噬血场景。
大难临头,闵子冲慌了。
他没有回房,而是直奔春分院――闵老太太的寝房。
榻上那气若游丝的躯体,此时正出气多进气少,面呈死人色的老脸犹为吓人。
闵子冲来到榻边,微一叹气,轻唤道:“娘……”
声音很轻,但也许临死的人耳朵特别敏感,话刚落下,闵老太太眼睫扇动,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渐渐胧聚,见闵子冲一张苦瓜脸立在身前,她艰难地回应一声:“是儿啊……”
“娘……”闵子冲猝地在榻边跪了下来,握住闵老太太冰凉毫无温意的手,声音竟颤抖着说:“娘,闵府,恐怕将有灭顶之灾了。”
闵老太太原本恍惚不明的眸光登时惊恐万分,她猛然掐住闵子冲的胳膊,双眼暴凸:“你说什么?”
闵子冲任由她掐着,声音沙哑道:“是儿该死,是儿活该,当年就不应该起了妄想,才沦落到终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今日,景昊那小子竟然要红玉麒麟,若儿将红玉麒麟交出去,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圣上迟早有一天会拆穿我的身份,到时恐怕真会灭我们全家上下百十口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