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甲人未到声音先到,汗流浃背来到景昊的身后。“报……报告城主,新……科状元来堡求医。”
景昊手中动作仍旧未曾停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说:“不见……”
“?……”甲又用逃的速度离开了。
默望眼欲穿,最后仍是碰壁,满心期待等来的竟是一张竹榻和一个蒲团。
竹榻摆至他的身后,蒲团却摆在他脚前。
他糊涂了,蒲团的用意?莫非是……
展月明嘴角轻扬地看着他,诱惑地说:“闵少爷,要想少爷施以媛手,你就必须拿出一点诚意。”
真的是!
让他跪!
默脸孔刷地一下红了,不可置信地死瞪着他。想他堂堂新科状元,除了对家人与圣上下跪外,外人这还是头一次,真是天大的羞辱!
展月明眸中滑过一抹讥诮,但却故作同情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闵少爷可要三思啊!不然若是此事被传谣了出去,恐怕闵少爷日后很难在官场上立足。”
默死死瞪大双眼,通红一片。
“唉!闵少爷好自为之罢!”展月明故作叹气,装得煞有介事。摇脑转身,走上了望月之城望不到尽头的青石梯。
没有人知道,当他转身那刻,讽刺的脸。
而主载这局棋子的主人,更是邪恶的冷笑。
当展月明回到冠冕堂皇的大殿,景昊依旧在逗着鹦鹉,甚至比之前更得意了,还吹起了口哨。
“他肯跪么?”景昊难得回首看他一眼。
展月明摇头:“目前为止,他还是挺强的自尊。”
“呵呵!是么?那正好,今日我就要击溃他那可怜的自尊!”景昊呵呵冷笑。
“只是庄姑娘病情严峻,恐有生命危险……”展月明终不忍心。
“呵!她不敢死!她若敢死,我灭了她的娘家。”景昊噬血近似残暴。
展月明眉头一皱,晃了晃脑,视线移向了殿外。
是夜,原本静得压抑的气氛,竟飘起了绵绵细雨,这刻,晒落在人身上都觉冷意袭人,展月明望着殿外飘起了细雨,连连叹息,心头更像堵着一块石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可为难他了……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景昊真的很残忍,见着子默抱着筱柔立在雨中,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在窗边吹起萧来。没有人会想到,一介武夫,竟还有如此风情的一面。
动人心弦的萧音一会如山泉叮咚,一会又像万马奔腾,再一会又如惊涛拍岸,沙沙细雨竟巧妙配合了这来自天上的天籁之音,响彻云霄。
一脸痛苦眉峰暗结昏睡的筱柔竟因这萧声眉峰的线条神奇地悄然舒展开了。
默也因这动人的萧音震惊得险些犹是忘记今昔是何昔,上了天堂。
这一刻,他真的是羞得无比自容。
多美妙的萧音啊!枉他自称自己精通音律,与如今的萧音比起来,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他打心底里希望萧音不要停下时,就说明了一切。
自尊,在这刻,正一点点地被瓦解。
他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管是哪点,他都比不上景昊!
俊脸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故意么?
明知他求助,景昊还如此惬意吹萧?
可当他想到这里,萧声嘎然停了。
他微怔,还未得及细想,睡在竹榻上的筱柔突然呢喃一声。
他心吊了半截高回首,却见筱柔整个人忽然开始抽蓄,如是随时一蹬腿便会挺尸的模样。
“筱柔……”他嘶吼一声,红了双眼冲向她。
猝地,筱柔喉中传来一声怪异的声音。
紧接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黑血染黑了她素白的单衣。在黑夜中,黑白相衬,显得那么罂粟刺眼……
“我的天!筱柔……”子默慌了,声音颤抖。“筱柔……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不……你不能出事!绝不能出事啊……”
神仙啊!救救筱柔罢!
他抱起了筱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前进不是,后退不是。
筱柔三千青丝在夜中划过凄美的弧度,饶是给夜带来了悲离的色彩。
默有种冲上望月之城的冲动,可那两名守门神却仍旧拦下他的去路,他双眸如血只能哀求:“两位大哥,烦请你们再进去通报通报?”
他从开始的骄傲自居,到现在卑微态度求人,真的变了许久。
那两名守卫之前就险些因为他丢了小命,这刻对他还有什么好颜色,他们无情说道:“我看你还是别自讨其辱罢,要不就请你迂尊降贵,放低姿态老老实实跪着,要不!就抱着她离开这里罢!”
“不……”子默忽地一声嘶吼,脸红脖子粗,面目有些扭曲。
他绝不能让筱柔出事!他一咬唇艰难地做出生平让他唯一一件后悔的事。
“我跪……我跪行了么?”咚的一声巨响,他痛苦一闭眼抱着筱柔跪在蒲团上。
夜雨,下得更加大了,淋湿了他有衣裳,刺骨寒心的雨水从他发上一直漫延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后闪着晶莹的光芒,滴落在筱柔的脸上……
“冷……冷……”无情的雨水早已湿透了二人的衣裳,沾粘在身,寒冷袭入骨髓。
默抱着筱柔,见她瞬间变成紫色的樱唇,心如一把匕首在毫不留情捅着。
他的双腿已麻痹,如是无数只虫蚁在啃咬。
但是,子默却不能站起来,因为淋了半夜雨苦苦等待的人未曾出现,他万万不能半途而废。
这刻,筱柔抖如秋风的落叶,楚楚可怜。
见她如此模样,子默慌了神智,却苦无对策,只能怨悔自己。
“筱柔……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无能……是我无能……我不应该任由祖母将你关入暗室,我该死……我真该死……”眸中,有着晶莹的水珠在冉冉升起,却瞬间便与额头上流落的雨水溶成一体……
这一刻,他真希望有人痛打他一顿,至少这样,他会好受一些。如今,什么言词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没有人知道那种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怀中慢慢死去的痛苦滋味。
就算现在筱柔还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呼吸时有时无,全身也呈暗紫色。
可怜的人儿啊!多无辜啊!
默愤怒多过了心疼,他终于忍无可忍,突地一声怒吼:“景昊!你有种就针对我!拿一个女人出气算什么君子?有种出来啊!”
他双眸通红,死瞪着那灯火通明冠冕堂皇的城堡,恨意绵绵。此时的景昊正八成在看着他落魄的下场罢,但这番羞辱似乎早就够了?
他就不信,会骂不出那个卑鄙小人!
“景昊!你根本不是男人!小肚鸡肠,虚以萎蛇,简直就是一大乌龟!你以为自己的医术有多厉害么?连作为大夫救死扶伤这点道理都不懂,算什么神医?我呸!根本就是草包一个……是我白痴才会误信谗言着了你的道!”
吼声冲破云宵,震动了望月之城。
望月之城的所有人,偕都听到了这段谩骂,实在是太大声,而且震憾人心啊。
望月之城的那上千名长工,一个个的头颅挤出窗棂,推推攘攘探出头往外看。
众人都看见了堂堂新科状元对他们城主下跪的一幕,更是惊骇的发现,原来,人只要逼到极限,即是太温顺的猫,也会变成一老虎。
“你们猜?我们城主会如何处置这小子?”一人故弄玄虚忽然出声问。
“我敢打赌,城主必将他扔去炉子铸剑!”一人从窗棂缩回脑袋,然后得意地笑。
“呃……你找死,倪若水的事绝不能再重提,否则城主听见,你小心丢了小命!”又一人出声,却是警告。
“那你说,城主会如何处置?”开头那人皱眉又问。
“好戏就要上演了不是么?急什么?”
他们持目以待,却又伸长着脖子。
当然,景昊绝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轰隆……”一声,大殿之门被推开了。
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英姿飒飒出现。他的手中撑着一把踏雪寻梅图案的油伞,一步一步走下几百层青石阶。
当他身影出现那刻,子默目瞪口呆地瞪着高处如是腾云驾雾而来尊贵般的天神。
当天神越来越近,他仍旧未曾回过神来,甚至早已忘记谩骂景昊的一回事。
“骂够了么?”一句话扔下来,犹是当头棒喝。子默一下清醒过来,才发现,景昊已居傲站在跟前。
但他出口就如此口气,真让子默大为不爽快,似乎不管怎样,他永远像是错误的那一人。
默一瞪眼,嘴巴倒是不服输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孬种,连为病人看病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