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正想开口,却见他嘴角轻扬向他走来。
他所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飘逸极了。
“啊!”子默终于想起他是谁,惊呼一声:“你就是景昊身边的随从?”
展月明抱拳笑道:“正是在下!”忽又,他的视线移向子默怀中的女人,故作皱眉道:“状元夫人可是生病了?”
状元夫人?莫非真的是?旁侧一声惊呼。
这四字一出,围观的人众偕面色一惊,尤其刚那拒医的大夫脸色这一刻好看极了,乍青乍白乍紫。他困难地直咽口水,气势一下矮了半截,连忙下跪赔不是地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状元郎光临寒舍,如有冒犯,还望状元郎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的无礼啊……”
一人下跪,其他众人也挺识时务,纷纷下跪求得原谅。
默傻眼了,圆睁双眸。
展月明斜睨他一眼,而后身子往前一站,对那些跪在地上马首是瞻的人喝道:“今日状元夫人危在旦夕,尔等竟拒之门外冷眼旁观,枉称了救世主的大名,我真替你们感到寒心!”
那大夫一听,直擦冷汗,低首说:“展大侠教训得是,小人不敢再犯!”
又听展月明说:“日后,尔等若敢视人命如粪土,那就休怪我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将尔等送去大牢里蹲个十年八载,让尔等尝试一下景圣皇朝十大酷刑的牢狱之苦!”
余音未了,惊恐声一片:“不要啊!小人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展大侠高抬贵手……小人保证不敢再犯!”那大夫虽抖如筛糠,倒还能镇定自如。衡量过后,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忙哈腰说:“状元郎和展大侠如果不嫌寒舍微薄,便里边请,小人定当付出全力为状元夫人医治!”
默怔怔站着,竟还未回神,又见展月明替他拿下主意,他说:“你最好保证状元夫人没事,不然拿你是问!”
回首对子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道:“闵少爷,快带闵夫人进去,我看夫人病情挺严重的,不能再有所耽误了。”
默糊里糊涂被请入了医馆,迄今为止,他依旧未完全清醒过来。
展月明的身份让他震惊,他真没想到,一名景昊的随从竟在风月城有如此诸荣,怎能让他不吃惊?
那大夫将二人领入了雅室,一边上茶,一边回身道:“两位光临,真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若有怠慢之处,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展月明一摆手,吐字如冰:“无谓话留着以后再说!当前你应该尽快救活状员夫人,否则出个好歹,你提自己的人头去报官罢!”
“是……是……是……”大夫俯首称是,哪敢怠慢分毫,连忙移动肥得流油的身子向竹榻走去。
竹榻上的筱柔面色通红,朱唇如血,眉峰暗结,虽昏睡不醒,却犹显痛苦之态。
滚烫的体温让大夫心凉了半截,又开始直冒冷汗了,他汗流浃背竟不知如何报告她的病情。
展月明看了一眼呈半清醒状态的子默,冷笑地说:“你就据实以报罢!决不允许有片字隐瞒,唬弄状元郎!”
默一惊,犹如被一盘冷水浇了,整个人完全清醒了。糊涂啊!筱柔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去想别人的事?
他在榻边坐了下来,触到筱柔的脸颊,胆战心惊,心疼地问“筱柔可还有救?”
大夫张口嘴又合上,摇首不是,点头不是,急死他了。
“你倒是说啊!还有没有救?”子默急红了双眼,险些就是动粗捉住大夫衣襟问个明白了。
大夫不安地看展月明一眼,得知警告,他才幽幽叹口气,硬着头皮说:“病情非常不好,闵夫人不仅发热外,还内脉絮乱,血液倒流,却查不出究竟犯了何病,老夫真是苦无对策,无力回天啊!”惊恐地看展月明一眼,他又赶紧说:“但是,老夫却知道一人可以救她!”
默冲动地捉住他的衣襟,激动道:“谁?谁可以救她?”
大夫吓了一大跳,赶紧说:“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他在哪?在哪可以找到他?”子默从没听说过此人,但听名字,必定是一神医罢?
可是大夫的后一句,又将他从云端拉下了地狱。
大夫无情摇首说:“妙手回春和他的掌上明珠去云游四海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此话一出,子默一声暴喝,粗野道:“不知道他的踪迹,那不等于是忽悠我么?”
大夫头摇得像是波浪鼓:“小人哪敢忽悠状元郎!小的只是想说他还有另一徒弟,此时正好在风月城……”
默又燃起了希望,冷哼一声,松开手中的动作,放大夫自由,但他语气仍是很凌厉:“他现在又在哪?”
没有人知道,展月明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
大夫唯唯诺诺地说:“他正是望月之城城主啊!正住在望月之城……”
“什么?是他!”余音未了,子默一声暴吼。
大夫身子一震,以为说错话,登时闭嘴。
“三天后你必有事求我!”这一句话,犹在子默耳边回荡。他曲指一算,果然正好三天。
怎么可能?
难道?景昊一早便看出筱柔患了不治之症?筱柔到底患了何病?
默不可置信转首寻问展月明,展月明却愁眉不展摇首:“我们城主不为三种人看病的。”
默受的惊吓何其之大?简直是旱天打了一闷雷。
“哪三种人?”他愣愣地问。
一道精光从展月明眼中飞逝,但如闪电稍纵即逝。
目光落在筱柔身上,他一一条列出来:“第一,他不为女人看病。第二,不为他鄙视的人看病。第三,不为与他有仇的人看病。”
展月明口中所谓的三种人,无非是把子默赶到墙根下――走投无路。
见子默抱起筱柔,展月明邪邪一笑,但转瞬又佯装为难道:“闵少爷,在下劝你还是别去望月之城,免得抱着香炉打喷嚏――碰一鼻子灰。少爷曾撂下狠话,凡是闵府去求医,概不接客。”
默一脸愁云惨雾,这刻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当初他不赶景昊离开闵府,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如果当初不口出狂言,也许景昊真会卖他的账救筱柔一命?
他仍不能死心,坚决说道:“那日我知道是自己无知误会了景城主,他会怨我是人之常情。但今日攸关人命,即使是要我碰一鼻子灰,我也会去争取!”
深深一眼,他毅然转身。
残阳的光芒这刻如血般笼罩着他的身影,他每走一步是那么有力,背影如此坚决。
可笑的是,他竟把妖精当成了菩萨,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景昊为他设下的陷阱……
不知何时,展月明的身后,已站了一排人物。
展月明回过身来,看着眼前一脸献媚的大夫们,他冷笑地从衣襟里拿出几十片金叶子,金叶子在空中绽放金黄的色彩,光彩夺目。
大夫们一个个眸露金光,贪婪之色毫不掩饰。自从子默离开后,这十多名大夫才纷纷出现,也在金叶子现出时露出了本性。
原来,风月城里的所有大夫全被展月明收买了,刚为筱柔把脉的大夫可是把戏演得有声有色啊。
另怨他们市侩,他们那叫投其所好,认清时势,懂么?
谁人不知,只要景昊随便勾勾手指便可以颠覆整座风月城的所有商业渠道?与他斗?无疑是找死。
“尔等戏演得不错!这是尔等应得的!拿去!”展月明脸一沉,鄙视地扫众人一遍,然后扬手一甩。
金叶子从天而掉,如是财神爷送财来了。
大夫们疯了!为了抢到金叶子,下一瞬便争着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展月明从来不是恶魔,但今日,他的嘲讽却揭露了人心的丑恶。
他冷眼旁观着众人,一如此刻的景昊,站在望月之城顶上,冷眼俯视子默一个模样。
望月之城,并不是说谁来便来,说去便去的。
默前脚还没踏上望不到尽头的石梯,便被两名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守门神给拦住了去路。
“这是私人禁地!马上离开!”两名壮汉双眉一挑,胸肌顺便再动了动。
默毕竟是白面书生,见二人?露半边胸肌,登时直咽口水:“在下是来求医的,麻烦两位进去通报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敛起了自己的状元身份,倒是温谦有礼。
只是,两名守门神可就不卖账了。一人甲却冷冰冰道:“求医怎么求到这里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搞清楚了么?”
默颔首。“我很清楚,这里是望月之城,而我要求医的人正是你们望月之城的城主,景昊!”
甲闻言大笑,说道:“你是傻子么?谁说我们城主会治病?”
一人乙却惊呼一声,自顾地说:“不对,城主的确会治病,他本就是妙手回春的徒弟,我记得五年前,城主与沉鱼小姐还摆下擂台比试谁的医术高明呢!”
甲恍然大悟说:“我来望月之城也才两年,难怪会不知晓,原来我们城主还是一大神医啊?那个沉鱼小姐又是谁?”
“闭嘴!谁允许你们在这说三道四,蛮嚼舌根了?”一声惊恐,吓得甲乙二人身子一软,险些尿裤子了。
“堂……堂主……”甲乙二人惊恐地瞪着子默身后如是地底冒出的展月明,霎时面无人色。
展月明眸色凌厉瞪着二人,而后吐字如冰道:“尔等一人速去通报城主今日新科状元幕名求医,另一人速去搬一张竹榻过来,让闵夫人安歇。”
二人连忙用逃的速度离开了。
默感激地朝展月明微一作揖,之后皱眉说:“不必竹榻了,筱柔绝不能再耽误病情了。”
可怜的人儿,碰触她都觉得烫手,不知会不会烧坏脑子?千万千万别出事啊!
展月明深深望了一眼筱柔,声音有些嘶哑,他又对子默说道:“我想少爷一定会拒绝你的。”
这一切,都是景昊设计好的,而且他还是一帮凶。
是的!他没说错,景昊果然承他所言。
当甲冲入大殿,此时的景昊正惬意无比把玩笼中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鹦鹉喂着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