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季天溯看着手心里状若小米的花种问道:“此物是否有毒?”周太医和他解释了那么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皇上英明。”周太医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此花略带毒性,但若是皮肤完好的话,此毒是不足以致命的,姑娘中了这毒,恐怕是不小心而致!”
见季天溯蹙眉,周太医以为皇帝时担忧后宫的安危,于是紧张的补充道:“臣已经把此种情况交代给了各宫主事,在使用荫姝花时务必要注意此项。”
闻言季天溯倒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周太医的意思,怕是他以为自己担忧的是后宫的安危,其实不是。
筱柔中毒一事,季天溯不知道为什么先是想到了后宫的嫔妃,然后又觉得矛盾,先不说是筱柔从未进过后宫,再说,她每次出现都是男装,即便跟自己亲近一些,也只是君臣关系。而后宫女子见过她的也就只有兰妃,且不说兰妃不知道她受伤,即便是知道,无冤无仇,毒杀她实在是没有道理。
想到周太医刚说此花多用于民间,因此季天溯猜测恐是她伤后不注意沾染了也未可知。
见皇帝沉默不语,周太医小声的叫了一声:“皇上。”其实,床上的人不是救不得,也不是没有一点活命的希望,刚刚,他确实是做了隐瞒,作为臣子,他此举是为了自保,但是作为大夫,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
思前想后百般挣扎之后,周太医开口:“姑娘也不是救不得,只是有些……难,且臣也不能保证姑娘的毒一定能解。”
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季天溯问道:“你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然而,话未落音,自己倒先笑了,地上的人是太医,这种事情如何瞒得过去。
见皇帝发笑,周太医悄悄的松了口气,开口问道:“不知皇上赐给姑……公子用的是什么药?”一时间没有改过口来,周太医一句话说的是相当的怪异。
走到了床前,拨开了筱柔脸前的头发,季天溯皱着眉头说:“是刘公子,不是姑公子!”特意加强了的语气,暗示地下的人不要弄错了床上人的身份。
季天溯手拿了床边的灯笼,往筱柔的脸上探了探,灰白色的脸颊,双眼微微的塌陷,嘴唇干裂。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站在一边的周太医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刚刚的那步险招,自己是走对了,看皇帝的眼神就知道,床上的那个人,绝对值得一救。
“皇上。”再度开口,周太医小心的提醒了一句:“解此毒,说难不难,只需要一样东西!”
在脑子里回忆了一番,周太医在季天溯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之后,就极快的退下,等待皇帝的吩咐。
古医书有云:百兽之血,加仙芝灵草,配天地之气,吸日月精华,可解百毒。
然这百兽之血,也不是随意拼凑而成,先不说这五毒中的蜈蚣要百足的,蛇要通体白皙,蝎子要青色透明的,壁虎要长约三寸,蟾蜍要核桃大小,剩下的,更是繁琐。
然而,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医书上记载,这些药得了之后要在一天内研制完成,且用量用法琐碎,若是错了一星一点,则前功尽弃。
这些配药中,此行倒也带了一些,剩下的药在短时间内也可猎到,只是虎骨易得,龙筋难买。
开始,他总以为这龙指的是人们常说的天子龙脉,可是后来才明白医书上所指非此,附蚓别名地龙,那东西长在地下,又称小蛇,浑身绵软,哪里有筋可挑。
因此,在得到这些配料的几年间,他曾经配试过数次,但总没有成功过,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他迟疑的原因。
不是无解,是有方无法,有时候,有希望往往比没希望更让人绝望。
“既然有法,那就试试。”看着床上的人,季天溯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皇上,刘公子只有三天的时间了。”指了指床上的人,周太医面有难色,道出了他最后的担忧。
“去准备吧。”微微蹙眉,现在看来,除了要留一天用来配药,剩下的两天时间,确实是有些紧,但也并不是全无希望。
看着周太医退出去,季天溯起身换了轻便的衣裳,配了刀剑,提了弓箭,吩咐常意照顾好筱柔,然后乘着夜色出了大营。
周太医回到医帐,先是细细的写了药材单,命药童打开了所有的药柜,遣散了闲杂人等,独自一人照着药单数样,凑了凑,草本金石之类的倒也齐全,只剩了那些珍稀的飞禽鸟兽。
吩咐门外的药童看好了备好的药物之后,周太医起身去了堆放猎物的大帐,希望也能有所收获。
夜色朦胧,秋露层层叠叠的堆在那些犹如人高的杂草之上,划过脸颊,生疼生疼。
顾不得脸上的伤痕,季天溯目不转睛的盯着暗夜之中的亮光,抽箭搭弓,瞄准目标,嗖的一下放了出去,然后是利器折入骨头的声响,在暗夜中清晰可闻。
走近,捡起地上的猎物,朝着更远的方向而去,丛林深处,总是能给人更多的惊喜。
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季天溯回了大营,见他头发散乱,满身血痕,众人都唬了一跳,团团将他围住,谁知他径直去了医帐,将身上所得的猎物全都一股脑扔到了地上。
乘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之上,一气把水壶里的茶灌了下去,长长的喘了口气,季天溯指着地上的东西对着周太医问:“看看还缺些什么!”
只见地上各色动物的尸体,或大或小,竟有数十种之多,由此可见,季天溯此时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因此,周太医先跪请了皇帝去休息。
点了点头,吩咐周太医两个时辰后来复命,季天溯起身回了自己的营帐,谢绝了所有的来客,洗了脸,换了衣裳,躺在了床上,而筱柔就在他的旁边。
昨夜,他已经先遣了常意给她喂了前日的“鸠酒”解药,此刻,她的胸口些微的有些起伏,勉强的看着还有些生机。
仔细的探视过筱柔的鼻息之后,季天溯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只刚躺下,又猛地想起来昨夜太医的交待,常意自是不敢替她擦洗的,于是只得起身,让人准备了热水,自己亲自动手。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冲了进来,季天溯一惊,回头,只见那人跪在地上,是个女人的样子。因为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个闪身,季天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身后的筱柔,脸上带着些薄怒,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跟着进来的常意就跪地请罪:“皇上,奴才有罪。”
“你确实有罪。”大怒,他这营帐何时成了酒肆茶楼,闲杂人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无法无天。
见那女子身上穿的百蝶穿花罗纱裙,便知她是此番随行的秀女,心中更是不喜,于是冷冷的说:“拖出去,打三十大板,革了秀女身份,永世不得入宫。”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天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些个女子,全然不顾礼仪矜持,昨天的那个女子是这样,今天的更是这样。
“皇上……”常意轻喊了一声,然后面带难色的看着季天溯,暗自指了指跪在一边的人。
不是他们不阻拦,是他们不敢阻拦,这个主儿,虽说前几天刚刚降了位份,但是放眼整个后宫,又有几个敢惹的。
“是你,你怎么来了?”在常意的提醒下,季天溯这才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跪着的人,这一细看,才发现是乔装过后的景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皇上,臣妾一直跟着您,可是您总也不看臣妾一眼。”一脸的委屈,景妃抬头看着上面的季天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湿了整个手帕。
怒气渐消,季天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厌烦,景妃,这个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身边的女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挥手示意常意退了下去,季天溯近前几步,把地上的人拉了起来,强忍住心底的厌烦,略带歉意的说:“朕最近是疏忽了你,但是你也没必要这样追来,?笙一个人在宫里怎么可以。”
“原来皇上还记得?笙。”用手帕擦了下眼泪,景妃不知进退的继续诉苦:“臣妾以为皇上都忘了我们母女俩了。”
“好了,朕累了,你先下去吧!”听到这些微词,季天溯本就不是很好的脸色愈加的难看,就把兰妃曾经住过的营帐指给了她。
“臣妾陪着皇上。”见皇帝面露疲惫之色,景妃看似讨好的说了一句。说完,躲过季天溯的拦阻,只朝着床边而去,这才是她此行的最后目的。
季天溯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然终究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扯到她的衣袖,大怒,这个景妃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放肆。”扬手打了已经到床边的景妃一个巴掌,季天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词穷,在这些个女人的面前,他永远是这么苍白无力的话。
被打的一个趔趄,景妃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说了一句:“皇上,臣妾是来帮您的!”
“你是不是想让朕杀了你!”捏上了景妃的脖子,季天溯说不出来的愤怒,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越来越让他厌恶。
“难道皇上不想知道她是怎么中毒的吗?”只这一句话,就让季天溯放开了她的脖子。
“皇上,或许你自己都不觉得,每次提到床上这个人的时候,你总会失控,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扶着桌子干咳,景妃的这句话说的哀伤无比。
听闻这句话,季天溯一愣,脸上有片刻的尴尬,然而,也就是一瞬,语气更加严厉的对着地上的人说:“说你该说的话,不是你管的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