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城的字字句句,都是发自真心的坚韧,笃定。
而恰恰是她那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情,让时景荣一颗心陡然沉入了谷底。
于俏毁了时景荣的一生,让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终归错过了半生,也欠了陆沐风那么多年的陪伴,于俏,罪大恶极。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罪大恶极,让时景荣恨了半生的女人,竟然去世了?
癌症末期?去世?
怎么可能。
她明明那么强悍,商场生活都如鱼得水,儿子也教的很成功,除了没有把婚姻经营好,她周身上下真的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缺点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无数人奉之为神抵一般的女人,竟然会死?
不,不可能。
她不会死,她不能死。
目光灼灼的迎着慕倾城的目光,时景荣明知道机会,希望渺茫,却还是固执己见的低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于俏毁了我的一生,她没那么容易死。”
时景荣的字字句句,都想告诉所有人他和于俏夫妻不睦,情缘淡薄。
然而稍微细心一点的慕倾城,还是清晰的听到了时景荣话音末尾的颤音。
她觉得,时景荣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不在意于俏,也不像是他们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心硬如铁。
是时景荣骗了自己,也骗了所有人。
她心头滑过丝丝不忍又很快烟消云散了。
是啊,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于俏临死也不肯告诉时景荣,更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坚持,也忘不了时景荣为了和于俏离婚的决绝和干脆利落。
有些人,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身侧的手蓦的攥紧,下一秒钟慕倾城露出浅浅笑弧,官方且疏离:“时先生,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一个谎需要无数的谎来圆,我如果说这样的谎来骗你,那我未免太拙劣了。”
慕倾城巧笑嫣然,字字珠玑,让时景荣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愣了好久,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的身体一直很好。”
“很好?”慕倾城冷冷挑眉,周身气息骤然薄凉刺骨下去:“时先生了解阿姨吗?她的身体好不好,什么时候好,你真的知道?”
“就算你知道好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最后一面不是要见你,为什么临死都不肯离婚,也不肯告诉你?”
“而你呢?时先生你又做了什么?在阿姨尸骨未寒之际,先是离婚再是忙着跟你老相好私生子正名,你可想过为你付出一生的阿姨有多绝望?”
“人死了没有感觉?或许没有,但我相信活着的人会有,人心都是肉长的。”
“……”
慕倾城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从于俏说到时老爷子,从时老爷子说到时御寒,全部是一些时景荣从未想过的事例。
他的心乱如麻,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
他知道慕倾城没有那么好心仅仅是提醒他,他也知道慕倾城找上他,完完全全是为了替于俏,替时御寒出口气。
可这些事情都是事实,他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来斥责慕倾城?
他……欠时御寒母子的一切,余生都无法偿还。而现在,他必须要偿还给予的人,还有陆沐风母子。
一个男人,人生糟糕成这样,也算是失败了个彻彻底底吧?
一手好牌打烂什么的,时景荣想,这世间怕是没有人比他打的更烂了吧。
“于俏她……她……”时景荣支支吾吾好半晌,说出一句完整的询问来:“她葬在哪里?”
葬在哪里?
时景荣居然还好意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