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爹爹在招待客人,你先去后面玩。”云煦依旧温和地和云琅说话。原来这云煦不管自己去哪里行商办事,都会带着自己的儿子,故云琅也在这里。
“这位姐姐也是我的客人,我们认识的,我也想招待她。”云琅望着他爹道。
“我们上次在梅园已经认识了,我们聊天很开心呢。”冯嫽忙解释。
“那你要如何招待?”云煦逗他道,众人均是好奇这个小孩怎么招待。
“自然是请姐姐吃糖葫芦。”云琅看着冯嫽笑道,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说着便拉着冯嫽要走。
“不得无礼。”见云琅拉起冯嫽的衣袖,云煦正经阻止他。
“啊,没事,我同他去玩一下。”冯嫽调解道,便随着云琅去了。
云琅把冯嫽带到湖边阁楼上,冯嫽进来见地上有他玩的青铜虎,那虎脚上还有几个小轱辘可以转,虎脖子上牵着一根由铜丝线扭成的线,想来是可以拉着跑的,案几上果然有两串糖葫芦。云琅拿起一根糖葫芦递给冯嫽。
冯嫽想起云琅说他母亲嘴唇似糖葫芦般红,想到这次在且末国见到的丹霞公主,道:“小云琅,我这次见到你娘亲啦。”
云琅本来十分专注在舔那个糖葫芦,一听,眼睛发亮了,道:“真的呀?爹爹说娘亲在外办重要的事情,要过些年才能回来呢。你在哪里见到的呀?”
冯嫽看着他,决定诚实对待孩子,道:“我在一个叫做且末国的地方见到了你母亲。”又犹豫道:“云琅,如果你母亲不像蒸米饼一般温柔,怎么办?”
云琅似乎不理解,道:“什么意思?”
冯嫽指着他手里的青铜虎道:“如果她像母老虎一般凶巴巴呢?”
云琅看着自己手里的青铜虎,身体后仰,显然有点吓到了,这个问题似乎有点超出五岁小童的思考了,冯嫽正想找补,没想到云琅竟然说:“如此,爹爹喜欢就好,反正娘亲是爹爹的老婆,不是我的老婆。”
这真是,小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都是震惊大人的。冯嫽心中暗暗惊叹,真是个小大人。
冯嫽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装作不经意问:“小云琅,你小叔叔可有和哪家女子谈亲?”
云琅此时已经放下了糖葫芦,在玩那只青铜虎,随口回答:“没有呀。”
冯嫽又问:“那你小叔叔为什么还没谈亲呀?”
“大概没有喜欢的女子吧。”云琅还在低头玩青铜虎。
冯嫽又小心问:“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云琅停下了,看了看冯嫽,摇头狡黠道:“他应该不喜欢衣衫脏,黑眼圈的女子吧。”冯嫽还颇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这小鬼说的是自己,冯嫽从且末国一路狂奔回来连个衣服都没换,只怕现在这身衣服能抖出三两灰半斤沙,更兼连夜赶路睡眠不够,想来脸上是挂着黑眼圈的。
想到自己这副尊容,冯嫽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一向伶牙俐齿的冯嫽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堵住了嘴。
冯嫽抗辩道:“我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云琅道:“比方说呢?”
冯嫽一时竟然也说不上来,便胡乱说:“我做菜好吃,我大敌当前刀架在脖子上都临危不惧。”
“你们在聊什么?”却是云熙的声音。冯嫽没注意到,云熙竟然进来了,忙道:“啊,没什么。”冯嫽再一看,云熙这家伙竟然这么一会儿功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想起自己这一身黑脏黑脏的衣服,竟然有点尴尬。
云熙本来耳力极好,刚进门就听到了他们聊天,这会儿只是装作没听到,说:“该用膳了,回去吧。”
三人来到膳厅,用膳的方式还是和在北地梅园一样,一人身前有一个高案,摆有食物,冯嫽竟然看到了羊肉汤,难道云熙吩咐厨房做了羊肉汤?
膳后,冯嫽辞别,云熙提出一起坐车送她回将军府。两人在马车里对坐。
云熙道:“匈奴宝藏之事,还得从长计议,风先生年纪大了,且当年受了惊吓,记忆可能发生了错乱,只怕难有更多信息,我还得去搜集其他信息。”
冯嫽点头道:“云氏在西域消息这么灵通,相信会有线索的。对了,丹霞公主的事情你有和云大哥说么?”
云熙望着她道:“这是自然,其实这次兄长来敦煌,就是担心盗了金兰,嫂子会有不测,所以来的。只是目前还没有且末国的消息。”
冯嫽道:“看来云大哥还是十分在乎丹霞公主,希望他们能早日冰释前嫌。”云熙微笑点头。
安静了许久,冯嫽突然想起,道:“玲珑呢?北地一别,许久不见了。”
云熙道:“清明将近,玲珑回洛阳给她去世的爹娘祭拜扫墓。”
涉及玲珑家里的事情,冯嫽自觉不好多问,但十分震惊,她见玲珑活泼爱笑,且和云熙是师兄妹,一直以为她也是富贵人家备受父母宠爱的女儿,没想到却是父母双亡了。一时无话。
云熙欲言又止,再开口却是说别的,道:“周将军带着安西军已经到了车师,给乌孙左王妃施压。但是今天传来消息说,乌孙王生病去世。按照送信的时间,应该是七天前的事情了。现在乌孙王弟和左王妃正在争夺乌孙王位。”
冯嫽震惊了,问道:“只怕乌孙王不是生病去世的吧。”
云熙道:“这便不得而知了,现在左王妃有匈奴的支持,但匈奴尚未派兵。乌孙王弟有大汉的支持,大汉驻兵一万在车师形成对左王妃的威慑,但车师距离乌孙还有一千五百里,颇为不近。两边也算势均力敌。”
冯嫽道:“只怕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还好现在在辛将军府,还是安全的。
云熙道:“的确做不了什么。”
车内一片安静,但听得车轮压过不平坦的地面“吭吭”声,冯嫽在这车内闭目养神,却不知距敦煌三千里外的匈奴左王庭,风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