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现见两个大人忽然撕破脸,吓得缩肩耷背,战战兢兢地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收一个铜板!”
“你没收,自然有人收了!”潘坤轻蔑地一笑。
陶敏气极,冷笑道:“潘坤,你不用如此骄狂,我若进京,自然会参你一本,治家不严,枉顾纲常,嫡女失踪,道德败坏!”
潘坤听了惊惧交加。他最害怕此事被永昌伯府和浙江将军知道,那嫡女做将军贵妾的事情就彻底泡汤了。但他也知道,不能因为此事被陶敏拿捏。反正两人已经撕破了脸,也不在乎多撕扯几下,血淋淋才好!
“我拭目以待!”陶敏有些光棍地道,“正好我可以上奏皇上,你陶敏引以为傲的儿子,少年举人陶荣,伙同其母马氏,敲诈勒索、打砸抢劫,若不是连夜潜逃,差点被回春堂、黄金书屋和小碗炖扭送府衙,南监坐牢、褫夺功名!”潘坤道,“怎么样,你还要告吗?”
陶敏一听,顿时头晕眼黑,心惊肉跳,喉头腥甜,差点晕厥。难怪这么长时间,马氏和陶荣、陶玉都没来看望他!原来是出了塌天大祸!
陈老实和角瓜作为仆人是进不了县衙大堂的,只能在门外等候。忽然看见陶敏脸色苍白、连滚带爬地出来,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将陶敏搀上车。
陶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县衙,又是怎么上了马车,嘴里只是喃喃自语:“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陈老实看陶敏情况不妙,赶紧驾车往南城外走,这是要赶紧回到八排湾的家里。
陶敏的脑海思绪万千。看来,堆福县丞一职是干不下去了。不说自己身体扛不住;知府刘希、县令潘坤还在不断打压他;便是陶荣和马氏惹下这么大的祸端,他也无颜继续留在殿州了!只是,一龙一虎被叛一年监禁,尚在南监,要到腊月三十出狱,让人放心不下!
就这样回去吗?陶敏实在是不甘心!
马车绕着堆福湖走着。陶敏忽然觉得一阵肚饿,这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餐呢。这时,他看见堆福湖北岸路边有一排食铺,海鲜面、土笋冻、蛤蜊煎、虾干饼、肉燕、麻酥饼都有得卖。有一家招牌为“余婆婆堆福鱼丸”的门口,有十多人在排队吃鱼丸。早就过了饭点,还有客人等候,想来这里的鱼丸一定非常美味可口。
陶敏让角瓜搀扶自己下了车:“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碗鱼丸。”肚子饿,脑袋就生锈。只有填饱了肚子,大脑才能正常运转。
主仆三人进门之时,恰巧一群人出来,打头的就是堆福县主!
陶敏和她面对面插肩而过,不禁一阵慌乱。他们是仇人,此刻狭路相逢,分外眼红。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她的眼睛里,陶敏看到的是陌生、平静和微笑。
陶敏怔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问店里的钟大婶道:“刚才这位公子很有气派,不知是谁啊?”
钟大婶笑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堆福县主啊!”
“果然风采照人!”陶敏嘴里赞叹着,心里却更加疑惑。
鱼丸非常新鲜美味,陶敏多付了十文钱。
出了鱼丸店,角瓜道:“我的天啊,我还是第一次跟县主隔得这么近!”
陈老实也道:“原来县主也喜欢吃余婆婆家的鱼丸!”
他们异口同声地夸赞:“鱼丸真好吃!”
陶敏没吱声,心里的疑点越发放大。
突然间,他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堆福县主苏澜,先是通过舒郡王家的公子杜平,花一百两买下了堆福岭外的海滩;之后又花一千两买下了堆福岭;再然后,通过县主封赏的方式,以一两银子获得了整个架子丘!这是为什么?海滩、堆福岭、架子丘几个词挨在一起,后面的结论就是三个字:有问题!
既然自己想离开殿州,怎么都得去一探究竟!
于是他道:“去堆福岭、架子丘!”
“吁……”马儿扬起四蹄,向东城而去。
马车很快出了东城城门,往架子丘而去。陶敏看着魏家湾倏忽而过,那里有自己的别院。不知道现在是谁住在那里。
马车奔驰在架子丘上面。远远地,陶敏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浓重的香甜味,那是蔗糖的味道。又看到山上绿树环抱中,有许多房屋,还有几根高高的烟囱。
陶敏丝毫不陌生,这是熬糖作坊的烟囱!看来,这里果然是苏澜的地界。走到哪里,她都不忘熬糖!
陶敏的马车不时超过一些行人。他们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上面满载着甘蔗。他们这是在往堆福岭的熬糖作坊送甘蔗。
马车很快被人拦了下来。一个身穿劲装的护卫道:“县主庄园,闲人免进!”
“我等不知道是县主私地。”陈老实按照陶敏事先交代地说道,“我们是闻到蔗糖的香味来的。请问,你们这里可是熬制蔗糖?我们想买一些,可以吗?”
那护卫不容置疑地道:“蔗糖不对私人售卖,请回吧。”
陶敏教了角瓜几句话。角瓜掀开帘子道:“我家夫人难产,需要蔗糖救命,拜托卖我们一、二十斤吧。”
那护卫面色冷峻地道:“若要蔗糖,可到堆福湖边去买,那里有我们的专卖店。”
“都到你家作坊门口了,请这位大哥通融一下!”角瓜可怜兮兮地道。
那护卫的脸色愈发冷酷:“最后说一遍,请回!”
“你们怎能这样?不怕我们宣扬县主庄园冷酷无情,不肯搭救危难产妇……”
话未说完,那护卫突然抽出长剑道:“你既要做那长舌妇,我便要你吃哑巴亏!”
陈老实赶紧道:“我们走,我们马上走!”
马车掉头而走。陶敏长叹一声。看来,县主庄园是铜墙铁壁进不去了。过不了架子丘和堆福岭,想去海滩一探究竟,那是痴心妄想!
路过魏家山别院时,陶敏心里一动:“陈老实,你去别院看看,谁在那里。”既然要离开殿州,魏家山别院得尽快卖掉。
陶敏在车上看着陈老实叩开了别院的大门,出来一个陌生的的中年汉子。他们没说几句话,中年汉子关了门,陈老实很快回到车边:“启禀老爷,别院已经被公子卖掉了!”
“什么?”陶敏吃了一惊。陶荣没有请示自己,就把魏家山别院给卖了?
陶敏眉头一皱:“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钱?”
“说是二十七日卖的。”陈老实有点紧张道,“卖了多少钱,这个老奴没问。”
陶敏想了想道:“回去。”
他们从原路回到堆福,围绕堆福湖转了半圈,发现了一家店,名叫“丰泰·殿州蔗糖专卖店”。陶敏坐在车上,让角瓜去打听价钱,说是六两银子一斤。
陶敏吃了一惊,这比去年的价格还上涨了一两。他掏出一百两银票给陈老实:“跟他们说说价,买二十斤。”
陈老实进去后,不一会就出来了:“老爷,每人最多只能买十斤,而且六两一斤,不还价。”
陶敏想,要去京城的话,蔗糖倒是不错的礼物。“没用的东西,角瓜去跟他们说说,买二十斤,一百两。”
角瓜兴奋地跳下车,跑进店里,但是很快出来了:“老爷,掌柜说,蔗糖供不应求,每人限购十斤,一是方便需要的人都能买到蔗糖;二是防止有人拿去涨价、倒卖。价格一个铜板都不让!”
陶敏无可奈何:“那就买十斤吧。”他想着,得让八排湾的村民帮忙来买蔗糖了。
马车重新启动。路过堆福南城门时,陶敏又看了一眼南城的水闸,嘴里露出奸诈的笑容。
陶敏不知道的是,有个叫贺西的人一直跟在他的后面。甚至于他跟县令潘坤大人的争吵,贺西都在县衙大堂的屋顶上听得清清楚楚。当然,在余婆婆的鱼丸店,贺西也十分紧张,他看出来陶敏眼睛里的疑惑和不安。他也很奇怪,这位县丞大人干嘛老是盯着南城城门观看。
之后,贺西还去找了云大嫂和沈大、沈二兄弟租住的陋巷,但他们都不在。不过,他在院门上,看到了用刀子刻下的一个深深的圆圈。那是他们留下的记号,代表转移潘盈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接着,他又来到堆福县衙附近一个叫小石湾的巷子里,乔装打扮进了余翠翘和海云租住的屋子。
听了贺西的话,余翠翘微笑道:“看来我们马上要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