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巳时正,迎亲的队伍又披红挂绿、鼓乐喧天地回来。农官田观、麦坚、知府刘希、殿州官员,如方宁、耿帅、潘坤和上差薛克等人迎了上去。
喜庆声中,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新娘被送入洞房。林氏、苏怡、苏澜、刘珍都上了新房竹楼。春红因在丧期没有参加婚礼。
进了新房,罕岩胆拿着一杆秤挑开王妃的盖头,谓之称心如意。
只见叶庄按照大成礼制,带着赤金镶宝五凤宝冠,大红金丝线绣凤穿牡丹吉服,眼神温润,面庞柔和,显得端庄温婉,气韵典雅;又霞飞两腮,春露欲滴,有新嫁娘的不胜娇羞之态。不过,苏澜发现她的眉宇间有些惊魂未定的神色。
众人禁不住赞叹王妃气质高雅,美貌端庄,与崇圣王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佳配。
苏澜和刘珍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王妃的美丽,由衷地祝福闺蜜。也在揣摩,叶庄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楼下喜宴排开。一时间觥筹交错,香飘四野。
一个嬷嬷端来一碗饺子,喂了一口叶庄,问道:“是生还是熟?”
叶庄娇羞地嘤嘤道:“生的!”
众人欢笑。
苏澜注意道,王妃的身边有很多嬷嬷和侍女,知道她们都是朝廷委派过来服侍、保护王妃,并将陪伴她前往云南的女官和侍女。
这时,甘甜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苏澜立马跟着甘甜下楼。只见罕岩思、娜木嘎夫妻和童野世子、知府刘希、上差薛克以及刘奇和申辉都在等着她。而且,王府外面还有很多卫兵。苏澜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苏澜,童野世子急忙道:“小姐,今天,阿水娘立了大功,若不是她,王妃今日恐怕不好!”
苏澜一愣:“是不是钟丽作妖?”
申辉道:“果然如小姐猜测!之前,钟丽几次提出,让王妃答应带她去云南给崇圣王做妾,王妃不肯,她胆大包天,迎亲时,居然在茶水中下了毒药,准备毒害王妃……”
刘奇道:“幸亏阿水娘提醒女官,用银簪试毒,结果银簪都黑了。那女的见事情败露,就抢过毒药,仰脖子喝了,这会儿还死活不知呢。”
童野、刘希和薛克都黑着脸。如果王妃出事,他们都要承担责任。皇上雷霆之怒,他们是承受不起的!
童世子道:“听说小姐身边的这位女侠懂得毒理,我们想请你们去看看,能不能救下。”
苏澜知道,这是想救下钟丽,拷问背后有无指使。
苏澜觉得不妥。她沉吟了一下道:“各位大人,我看,外面的卫兵赶紧撤了!事情闹大了会引来非议。外松内紧就好。”
童野、刘希和薛克脸色惊疑不定。童野赶紧去外面布置。
苏澜又悄悄安排吉春儿道:“王妃今日受了惊,你注意照看。”
出了罕岩思一家,众人悄悄出门。苏澜看到卫兵果然撤了。
他们飞马进城,直接去了子爵府。
只见这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全副武装的卫兵!原来是童野调了五百宁南兵进城。童野赶紧让他们撤出城。
刚进鸿运茶楼,伍氏眼泪汪汪上前,紧紧抓着苏澜的手道:“小姐,我的庄儿可好?她都要吓坏了!”
苏澜安慰道:“夫人放心,王妃没事,她很坚强,现在已经入了洞房,好好的。”
叶恭和叶楼父子也上来道:“小姐,今日真是万分感谢您、阿水娘和这位蔺女官!若不是你们提醒……”
他们三人抱头痛哭,想起来都是后怕。
苏澜注意到,伍氏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宫廷女官,十分干练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时,阿水娘红肿着脸走上前来。苏澜惊道:“阿水娘,您这是怎么啦?”
“小姐,那钟丽果然是豺狼!”阿水娘激动地道,“王妃梳妆完毕,穿好嫁衣。这时,方宁通判的夫人和方茹小姐上门添妆恭贺,因方夫人跟我是老乡,还是未出五服的亲戚,所以子爵夫人请我一起去迎接方夫人和方小姐。待我们回来,我因自身原因就没进闺房,想去茶水间喝点茶,就看见钟丽鬼鬼祟祟往茶杯里放什么东西。当时我就一惊,想到小姐的提醒。于是我就赶紧去告诉了蔺女官。然后我们就火急火燎地往王妃的闺房赶去……”
苏澜差点惊厥,这婚礼沾上了毒,还真是惊心动魄啊!
阿水娘继续道:“……我们赶到时,方夫人和方小姐告辞走了,夫人也去送客了。闺房里就只有王妃、钟丽和那帮伍家送嫁的姑娘们。这时,钟丽端来茶杯给王妃,王妃正准备喝,我在门外喊道,王妃,茶水有毒!话音刚落,这钟丽的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上来给我一巴掌,骂我冤枉她家女儿……蔺女官冲上去一把夺过茶杯,道,有毒无毒,试过就知道!她拔下银簪,探进茶里,果然银簪立马就变得黢黑!殊不知那钟丽劈手抢过茶就仰脖子喝了……”
苏澜道:“钟丽人怎么样了?”
那蔺女官上前一步道:“砒霜中毒。我已经灌了屎尿催吐,一时死不了,但也熬不了多长时间。”
苏澜愕然。灌屎尿催吐,这是什么骚操作?
甘甜上前,小声道:“屎尿可以让人恶心呕吐,百姓都是用这法子。小姐当日用温盐水,我还有点奇怪呢!”
苏澜无语。自己的确是这个世界的异数!
鸿运茶楼的一间包间成了临时监房。除了钟丽母女,伍家的一帮送嫁女也都在这里。
苏澜他们过来时,看到一个面容和钟丽酷似的中年妇人正抱着钟丽在哭泣。而钟丽嘴唇发乌,气息奄奄,正在痛苦抽搐。
甘甜上前给钟丽把了脉,道:“小姐,砒霜毒没有完全清除。如今已经濒死!”
薛克道:“能否把她弄醒问一问案情?”
甘甜摇头道:“濒死挣扎,顶多半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钟丽的娘听了嚎啕大哭:“我女儿不过就是想做崇圣王的小妾而已,王妃为什么这么善妒,就是不肯?还有,这些伍氏姑娘,不过就是想去云南为奴为婢,她为什么不肯?”
“小妾而已?你太小看你女儿了!只要王妃答应了她去云南,你家女儿必定就敢想方设法取而代之!”苏澜冷笑道,“还有这帮姑娘,她们甘心为奴为婢?她们若是勾结起来,只怕在去云南的路上,王妃的命就没了!”
钟丽的娘一愣。女儿确实说过,只要让她去了云南,早晚就要结果了叶庄的性命,由她来做王妃!
钟丽娘道:“我女儿是二月花朝生的,她才是王妃富贵命!”
苏澜一愣,二月花朝生的女孩,就是王妃富贵命?
“为什么把我女儿逼到死路!”钟丽娘哭嚎道。
苏澜诧道:“你女儿胆大包天,心肠歹毒,做王妃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还有,没有人把你女儿逼到死路!倒是你女儿把你们全家逼到了死路!”
钟丽娘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澜和面前一众官员,忽然惊恐万分,凄厉地嚎哭:“救命啊,我们再也……”
甘甜利落地往她嘴里塞进去一块抹布。
苏澜出来,把童野、姨父和薛克请到一间包间,道:“各位大人已经看到,钟丽将死,问不出什么东西。至于那帮女孩,”她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希望望童野,又跟童野一起望着薛克。薛克点头道:“小姐但讲无妨!”
苏澜压低嗓门道:“我看,此案不要审了,也不要……”
苏澜和几位大人嘀咕了一阵就离开了。她先是到悦客来简单写了一封鸽信,然后就回了家,看望了王妃,吃了迟到的午饭就开始抄经。
晚上刘希回来对苏澜道,她刚走没一会儿,钟丽就死了。薛克下令,来了一帮太监,把钟丽的尸体和钟丽娘、那帮送嫁的姑娘弄上车拖走了。不用问,这些人绝对是凶多吉少。
刘希还说:“童野谢谢你又救他一命。薛克也感谢你。姨父也谢谢你!童野和薛克说,按照原来商议,已经算好了日子,六月初二,崇圣王启程入滇!”
苏澜问道:“姨父,二月花朝生的女孩,就是王妃命吗?”
“嗨,因为任皇后生于二月花朝,所以后世有此传言。但也不是绝对。钟丽不是花朝生的吗?结局又如何?”
过了好久苏澜才知道,薛克不仅弄死了钟丽娘和那帮送嫁的姑娘,还让远在武夷山的几个家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毕竟,崇圣王妃差点被毒死的消息一旦传出,上上下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人能有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