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入的乃是一处广大殿阁,那李师兄见众人都进来,便告诉众人,不多时会有宗内五门的前辈来此挑选弟子,尔等便可在五门之中真正开始修行,待那些前辈到时,切记不可喧哗私语,务须恭敬云云。
此时这帮新晋的炼气弟子可比在那幼鸣谷听涛阁内听话了许多,一个个敛容肃立,殿阁之内悄然无声。那李师兄见了满意的很,便也侍立一旁等候。
盏茶的功夫之后,殿外便有脚步之声,随之有七八名修士走了进来。这些修士中,男子看上去至少都是中年以上的年纪,相貌各异。女子看上去则要年轻许多,且都是美貌异常。不过那位带众人来此的老者却不在其中。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走出来说道:“人都到齐了?”
那李师兄立刻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回道:“回前辈,此次幼鸣谷通过开灵的弟子三百一十七名,尽皆在此。”
那老者点了点头,便道:“你退下吧。”
“尔等日后便是我五灵宗内门弟子,宗内分五门,修行法门各不相同,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但是你们要去哪里还要经过五门的长辈挑选方可。”
说到这里,那位老者转头看向身后几位修士又说道:“按照以往的规矩,阚师弟,还是你先来吧。”
一名黑须青袍的中年修士走了出来,向那老者拱手道:“多谢赵师兄。”便走向这群弟子近前。这名修士身量并不是很高大,不过却是那上面几位修士中站得最笔挺的一个,自一入这殿内,便目光炯炯的扫视着殿内众弟子。
“在下乃是宗内木秀峰修士,受托来为木秀峰挑选弟子。我木秀峰主修剑术,若是有成,手中长剑则犀利无比,不过我木秀峰择徒首重心性,灵根则次之,而且修行起来也是艰难无比,尔等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吃不得苦,则不要入我木秀峰。”
那阚姓修士面无表情,硬邦邦的说完,便要走进这群弟子中去挑选。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人说道:“且慢。”
转身看去,却是一位花白须发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自然认得是谁,刚说了一个“汤”字,就见那老者便拱手行礼打断了他,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说道:“阚兄,不好意思,来晚了,我的孙女在此,待我先将她带走如何?”
人家的孙女想自己带在身边培养,也是正理,那阚修士也不多想,点点头,后退一步。
“汤兄请。”
“多谢多谢。”
那老者便走进弟子中间一把捉住一个小丫头的手腕就向外走,那小丫头似乎很不满意,还挣了两下,无奈却是挣脱不得,只得撅着嘴跟那老者走了出来。
几个结丹修士看了看那一脸不高兴还撅着嘴的小丫头,倒觉得这小丫头俏秀伶俐,很是可爱,而且看上去竟还不愿意跟自己的爷爷出来,倒是有意思,便有人打趣那老者。
“我说汤老头,反正都是在宗内,你这孙女在哪里修行不都一样?”
这汤老头自然就是汤伯年,那个被他强拽出来的小丫头也必是汤萍了。
就见汤伯年翻了个白眼回道:“少来!我的孙女被你们选走,我再要回来岂不是要被你们敲竹杠?再说了,这小丫头就是个混世的小魔王,除了我,怕是你们还真降服不了她,我这样可也是为你们好!”
说完,汤伯年拉着汤萍就要往外走,汤萍却不愿意,拉着汤伯年衣袖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汤伯年便也不走了,在殿内看五门挑选弟子。
那木秀峰的阚修士见汤伯年将自己的孙女带了出来,便准备继续自己的事情,待他重新要走进那些弟子之中细细挑选之时,猛得听到身后一声大喝。
“且慢!”
此人中气之足,声音之大,直震得整个殿内嗡嗡作响,别说那些弟子,就连几位来挑选弟子的结丹修士也被吓了一跳。
那阚修士转身再看,却是一个身量高大无比的巨汉站在自己身前,正有些扭捏的搓着手,自然也是认得,还未开口就见那巨汉先抱拳行礼,陪着笑说道:“那个……嘿嘿,阚老弟,不好意思,我也有一个后辈子侄在此,让我也先把那小子带走如何?”
阚修士信以为真,只是在心中抱怨,你们后辈子侄在此,为何不早些来带走,却在此时频频的来捣乱,不过即是人家子侄,自己总不能拦着,便说道:“康兄请。”
“多谢多谢。”
这位阚修士口中的康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在这五灵宗,修为已经超越结丹的有不少,不过那些老前辈已经是真仙一般的人物,极少过问宗内事物,宗内诸事都是由各门的结丹修士处理,也因此这些结丹修士便算得上是这五灵宗内的中坚力量。
在这些结丹修士中有“五大不讲理”之说,说得乃是宗内五位结丹的猛人,这五位结丹修士若放到人前,一大帮结丹修士见了无论身份高低、修为深浅,无不逃的逃、散的散,一个个退避三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而这位“康兄”则正是这“五大不讲理”之首,他姓康名釜,人称是“谈釜色变,厚土庖丁”,乃是宗内厚土祠的一位结丹长老,一身的修为无人能敌,却偏偏与那汤伯年素来亲厚。
至于那汤伯年嘛,并未在这“五大不讲理”之列,众结丹修士给他的评价则是“大多时候讲理”。
那陆平川是汤伯年主持甲选之时相中的,连哄带骗的从陆家庄弄到了幼鸣谷,待回到宗门后便献宝一般去找那康釜,将陆平川那小子的千般好、万般秒说得天花乱坠一般,将个本来懒得教徒弟的康釜说得心中大喜,定要将那陆平川收到自己门下不可。
不过那可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过了一年,这位康前辈早把要收一个徒弟的事情忘了,今日还是汤伯年匆匆的跑到厚土祠去找的康釜,这才让这位康前辈想起来还有个徒弟要收,不然就便宜别人了,然后二人再匆匆的赶到择徒之处。
不过当时厚土祠已经派来修士来择徒了,自己这样硬去抢,同门之间总是面上不太好看的,这位康前辈虽然位列“五大不讲理”之首,却总觉得自己是个讲理的人,那可想个什么办法呢?就在这时他见汤伯年进去跟那木秀峰姓阚的说要带走自己孙女,无人拦他,于是自己也跟那阚修士谎称有个子侄在这里要带走,只要自己能把那陆小子带走,那谁还管那些明白过来的结丹修士说怪话、翻白眼呢。
这陆平川在这群新晋的炼气弟子中并不难寻,这说得可不是他相貌出众,而是那陆平川个头极高,在一片黑压压的弟子中,不但他那一张大脸一眼就能被看到,就连宽宽的肩膀也都高于其他弟子的头顶。
那康釜按着汤伯年对自己说过的陆平川的相貌一眼就看到了,心中暗喜,便大踏步的走了过去,待来到陆平川面前才发现按着自己的身量竟然只能和这小子平视,不禁又是高兴,暗道这小子才十几岁,在宗内再修行一阵子,等他完全长成之时,还不知会多高多壮,那可真给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挣脸。
当下,康釜一伸手抓住了陆平川的腕子,立时发现那汤老头果然没骗自己,这小子果真是上佳的资质,心中高兴之极不由得放声大笑,声音之大让身周围的弟子们纷纷捂耳躲避。
陆平川见这个怪人直奔自己而来到了跟前就抓自己的手还跟疯子一样笑个不停,他能猜到来的是一位宗门的长辈,但手被一个大男人抓着很不自在,挣了两挣竟然挣脱不开,这可让他很是惊奇,暗道这个家伙好大的力气,便开口说道:“哎,你抓着我手做什么?”
康釜听汤伯年也说起过这个陆平川的难缠,说这个陆平川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正琢磨该怎么让这孩子跟自己走,听那孩子问自己,便也开口说道:“小子,你可姓陆?”
“是啊,你是谁?”
“我嘛,哼哼,我乃是宗内厚土祠长老……”
话没说完就见陆平川两只大眼顿时亮了起来,抢过话头就说道:
“厚土祠?可是那个喝酒吃肉睡大觉就能修行的门派吗?”
这话倒把康釜问住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些定是那汤伯年哄骗这陆平川时所讲,于是也不纠正,反而顺着陆平川说道:
“那是自然!”
“哎!前辈,我正要去厚土祠啊!”
“嗯……这个倒也简单,你只须拜我为师即可。”
“嗯,行啊,师父在上,徒弟给师父磕头了!”
“啊!?”康釜倒是愣住了,就见那陆平川不知何时甩脱他的手,跪伏在地上,大脑袋砸地面,“咚”“咚”“咚”三声闷响在殿内回荡,待陆平川拜完站起身来对康釜说道:
“师父,咱们可以走了吧?”
“呃……走,走,师父带你回厚土祠,哈哈哈哈。”
哪有汤老头说得那么难,看看,老子一出面,这孩子二话不说直接就拜师了,那汤老头还在那里看着呢,估计心里都气坏了吧,肯定也是想看老子的好戏,没成想……哈哈哈哈!
“师父,我都磕了头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听着,小子,你师父我姓康名釜。”
“嗯,好命字!”
“傻小子,你刚才磕头也太快了,我都没拦住,我本想回厚土祠好好的操办一下,请一些宗内的好友来观礼,到时候你挨个去磕头,叫一声师叔师伯,哪一个看在我的面上不得给你点儿见面礼什么的吗?”
“哎,对呀,唉,没事,师父,回头你老人家再办一次,请那些师叔师伯们来,我再给你老人家多磕几个头不就得了?”
“嗯!好徒弟,好办法,就这么办。喂,我说各位师兄师姐,今日我康釜收了一个好徒弟,待我回去布置布置,改日再给你们送请柬,请你们观礼,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别空着手来,哈哈哈哈!”
那些五门派来选弟子的结丹修士们一个个面色古怪,摇头苦笑,尤其那木秀峰的阚姓修士,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这康釜给诳了,明明依着规矩是木秀峰先选,可半路这康釜却横插一杠子,定是将其中不错的孩子选走了,不过看着陆平川浑浊闷愣,倒不是块练剑的材料,也就罢了,听康釜又说要择日请众人观礼,于是这阚修士压着脾气对康釜说道:
“恭喜康兄收得佳徒。”
本来这阚修士可是语带讽刺之意,你康釜可是跟我说有后辈子侄的,谁知道你竟然骗我,你就是到这里来搅局抢徒弟来了。
康釜却一点也不在意,一边还礼一边说:
“阚老弟,多谢多谢,我能收到这个好徒弟,还多靠阚老弟成全,来日观礼,阚老弟可一定不要带什么重礼了,免得惯坏了孩子,各位也一样,莫要惯坏了孩子……也别太寒酸了,哈哈,好,告辞告辞,不送不送。”
汤伯年盯着陆平川一阵运气,暗道老夫当时可是跟耍猴一样费尽力气才将这小子弄来,还以为这小子会让康釜也为难一阵子,却没想到这小子一见康釜没说几句就磕头拜师了,难道就这么有师徒缘分!
而汤萍早就被逗得乐不可支了,待康釜带着陆平川过来,汤萍与陆平川说了一阵,那康釜就带着陆平川大摇大摆的走了。
汤伯年见康釜也收完徒了,就欲拉着汤萍离开,哪知汤萍却仍不肯走,又在汤伯年耳边说了几句,那汤伯年无奈,只得继续陪自己的孙女接着看下去。
“我说汤老头,我记得一年前你主持了一路的甲选,那个傻小子是你带来的吧,有什么好处能让康釜这么挂心的?”
这些结丹修士中有知道的多些的,又知道这汤、康二人素来在宗门内是狼狈为奸,便看着汤伯年发问。
“那个傻小子嘛,的确是我带来的,”汤伯年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故意毫不在意的说道,“性情顽劣不堪,对世事更是懵懂无知,不过就是……上佳之质!”
这最后四个字听得几位结丹的前辈一个个目瞪口呆,直勾勾得看着洋洋自得的汤伯年不说话。
上佳之质,宗内可是多少年未遇到一个了,没想到近在眼前竟然错过了,这些结丹前辈们一个个心中暗恨,若不是当着这些炼气的小辈们,说不得要扑过去不顾体面的痛殴那可恨的汤老头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