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眯着眼,望着江边,心里盘算着。今天弟兄们拦了一个没入行就敢上街拉客的毛头小子,扣了他的车。车是八成新的人力三轮车,这在省城都是比较稀罕的,城里拉客的多数是两轮的人力车,都是人拉着跑的,像这种骑着跑的确实少见。他见过车后,起了私心,想把车留下自己用。
铁头故作沉吟,睁开眼说道;“冲哥说的是这个事啊,你这个兄弟确实有点不懂规矩,不加入车行就敢上街拉客,那肯定是要被收拾的。车是被我们被扣下的不假,但已经上交给车行了。车行自然有章程处理,冲哥先带人回去,我跟车行的大哥问问,该咋个处理,喊你这兄弟过两天来听消息。”
林冲见铁头敷衍自己,面露不豫之色:“铁兄,你我都是场面上的人,莫说那些虚的,要怎样才能拿回车,铁兄请明说。”
铁头呵呵一笑:”冲哥这话说得,好像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你也是车马行的人,晓得规矩的,兄弟我只是照规矩办事,你莫为难我。”说罢端起桌上的茶碗。
林冲见铁头不给面子,端茶送客,只得站起来拱拱手:“那就拜托铁兄帮忙问到起,我这里就不打扰了,告辞。”
铁头冷冷地说了声:“不送。”
林冲带着德成他们走远了,后面隐隐传来一阵哄笑和讥讽“他以为他是谁,叫他一声冲哥,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对头,也不看看这是哪个的地盘,跑到这里来要面子。”
德成面皮胀红,低声说道:“对不起,冲哥,给你添麻烦了。”
林冲脸色难看极了:“不关你事,是这些个混帐东西不讲道义,想私吞了你家的车。”
韩老六脸露不忿之色:“就是,前几年还在河滩上摆摊卖艺,现在倒人五人六起来,呸!什么东西。”
过了两日,德成正在屋内和林冲他们聊天,门一下被推开,小封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跟德成说:“哥,铁头那个杂皮骗我们,我那车他根本就没有交到车行去。今天我过去打探消息时看到了,就停在他家院子里。”
德成问道:“那他怎么说?什么时候还你车?”
小封抱着头蹲在地上:“哥,他不会还我车的,他说要么拿一百五十块大洋给他,要么就把车留在那里。”
德成愤愤不平地说:“凭什么?又不是他的车,他想扣就扣啊,就算是我们没入车行,坏了规矩,按规矩要罚多少给就是了。扣着我们的车漫天要价,这不是敲诈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不,那帮人就是这个德行。”韩老六嘟囔着。
林冲摆摆手说:“莫说那些没用的,想办法把车要回来才是正事。”
德成对林冲说:“冲哥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兄弟两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路子跑。”
林冲皱着眉头说:“我只有再去托人找找门路,看有没有认识车行老板吴爷的朋友。”
旁边听热闹的曾三突然插话道:“你是说人力车行的吴谦吴爷?”
林冲答道:“对啊,要找的可不就是车行老板吴谦吴爷嘛。除了他谁还能镇得住铁头。”
曾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韩老六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有什么好高兴的。”
曾三收了笑容,正色对众人说:“古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巧不巧,我的牌搭子就是吴谦吴爷,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我的牌品,一个月倒是要在一起打三四回牌。别的不好说,传个话倒是没问题的。”
众人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曾三。曾三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都这么看着我干嘛,不就是个牌友嘛。”
韩老六给曾三跳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有这么个大人物牌友。”
“一起打牌就是个缘分,不过是大家兴趣相投罢了。”曾三摆摆手谦虚地说。
小封趴在地上给曾三磕了个头:“谢谢三哥仗义!”曾三见状忙扶起小封:“这怎么当得,你是德成的兄弟,就是我兄弟,兄弟有事,我自当尽力。过两天正好有场牌局,等我见了吴爷的面就帮你们说说这事。”
德成和小封自然感激不尽。
过了两天,德成早上去上工,刚走到车马行门口,就听后面有人在叫他,回身一看,却见曾三兴冲冲朝他招手。德成站在门口等了一下,曾三走过来拉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幸不辱命,你家那事办妥了。吴爷还是很给面子,让你们每个月给车行交一块大洋的规费,你们直接到铁头那里去取车,他会打招呼的。”
德成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谢谢三哥,改天我请三哥去蜀风园吃酒去。帮我请个假,我这就回家叫上小封一起去取车。”
德成也不讲究节俭了,破天荒地叫了辆黄包车回家找小封。
等他和小封带着钱到铁头那里取车时,铁头已收到消息,正拉长了脸拿手下人出气。见了德成,阴阳怪气地说:“呵,看不出来,兄弟也是个有能耐的人,佩服!佩服!官司都打到吴爷那里去了,算你们走运,拿上车滚吧。以后给我小心点,可别哪天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了,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说罢发出一阵怪笑。
德成也不多搭理他,交了规费,和小封取了车就走。路上德成一再叮嘱小封以后凡事都仔细一点,不要有什么不是落在别人手里。小封点头答应了,哥俩开开心心地骑着失而复得的车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