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德成提升少尉医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如果不是必须出门处理事务,他可以一整天都窝在医务队的办公室,起码这间房子很暖和。他坐在窗前,看着冷清的操场,手里拿着本医书,半天没有翻动。墙角办公桌后坐着的老徐看了看他,停下手里的笔,笑着打趣道:“德成,在瞧什么?是团部文艺队的那个军花路过吗?咱们卫生队的小护士就不入你的法眼啊。”
德成脸一红,收回看向窗外目光,对老徐说:“徐老师,别胡说,我这不是无聊嘛。”
老徐是团部医务大队的队长,以前是其他部队的军医,从军前在医学院当过一阵老师,前一阵才调过来当队长,挂的是少校军衔,属于资历比较老的部队医官。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叫他长官,因为知道他当过老师,所以德成他们都叫他徐老师,他好像也很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德成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暖壶给老徐的茶杯里加了点热水,老徐抬头说了声谢谢,又埋头在一本册子上写写画画。德成有些好奇,低头看了两眼,吃惊地问道:“徐老师,这个月怎么要领这么多药品和器材?”
老徐看了眼门外,走道上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悄悄地对德成说:“部队要开拔了,可能这个月底就要走。”
德成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徐老师知道要去哪里吗?去多久?”
“往西走,可能会去到西边的大山里,也许会一直退到西昌去。谁知道呢?”老徐摇摇头,又对德成嘱咐道:“这事还没有宣布,你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从明天开始,团里要严格管控外出,没有批条一律不得外出,你们自己注意一点。”
德成往窗外看了看,天色有点晚,便对老徐说:“徐老师,我先去食堂吃饭,就不陪你了。”
老徐没有抬头,对德成挥挥手,继续埋头填写文案。
没滋没味地吃完了饭,德成回到医务队的宿舍,这是两个人一间的军官宿舍,跟以前班里住的大帐篷比,这里的条件好多了。同宿舍的王少尉又跟同乡打牌去了,他牌瘾很大,经常不在宿舍,除了晚上回来睡觉。不过德成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躺在床上,他心里一阵慌乱,怎么办?自己还没有想周全的逃离计划这下无法实施了。部队严格管控外出,自己可能真的走不了了。从当上医官那一天起,德成就一直在谋划出逃,他本就不想当兵,结果阴差阳错被抓了壮丁,他对强加给自己的部队生活,已经越来越厌烦。他无法克制自己时刻对家人的思念,他想立刻回到家人的身边,这里的日子,他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刚到医务队的半个月,他没找到机会单独外出军营办事,他当时并没在意,只是默默观察找机会,他以为时间还多,可以好好想一个周详的逃离计划,谁知道,突如其来的管控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来设想的一些想法,已经无法实施。
黑暗中,德成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屋顶,一定要在部队开拔前想法逃离军营,他暗自下定决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德成一直在找机会,可是随着出入管控的加强,各部队都集中在营区训练,根本没有外出得机会。他本想借着去师部领医疗物资的机会碰碰运气,不曾 想,这回改成由师部运输队直接给他们运到团里来,德成的计划又泡汤了。随着部队开拔时间越来越临近,德成急得夜不能寐,嘴角也因上火长了一串小燎泡。
清晨的寒风吹过操场,操场上一队队的士兵,在军士们的指挥下辛苦地操练着。德成百无聊赖地抄着手沿着操场边走着,远处的铁丝网外有来回巡逻的哨兵,全副武装,手里牵着凶狠的狼狗。营区的四角立着四座高高的岗楼,上面日夜站着的警卫,眼睛时刻注视着营区的一举一动。到了夜里,雪亮的探照灯更是把整个营区照得如同白昼。很显然,部队非常清楚,开拔的消息传达后,会出现很多逃跑的人。团里下令,发现有人逃跑,立即开枪。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阻止那些厌战并且思乡的士兵单独或结队逃跑,从发布通告到现在,营区已经打死六个想趁夜逃跑的人,禁闭室里还关着好几十个意图逃跑的士兵。
德成可不想这么干,他只是想逃出去,而不是去送死。走到拐角处,他看见林三站在那里抽烟,面前席地坐着的是他的三班,一半的人他都不认识,看样子是刚训练完在休息。他走过去和林三打了个招呼:“班长!”
林三回头看见他,咧着嘴笑了:“是你小子,升官了,看不起咱们这些丘八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哪里有,瞧你这话说的,我可一直拿三班当自己的家。这阵子不是部队要开拔了嘛,医务队在准备医疗物资,有点忙。”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包骆驼牌香烟塞到林三的手里。
“哟,你小子还学会了抽烟?还抽这么好的烟,你发财了?”林三拿着烟打趣道。
“不是,我不会抽烟,前天给团里的一个参谋治好了肺炎,他非得塞给我表示感谢,这不就给你带来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还想着老哥我。”林三撕开锡纸,抽出一根烟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班长,部队就要开拔了,往后说不定又要打仗了,你自己要当心啊!”德成关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