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这话说完,朝堂上下,齐刷刷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想要杀人的眼神是遮掩不住的。
毫无疑问,要不是朱棣镇着,这群人一定会扑上来,痛击奸佞,把徐景昌撕了,提前上演锦衣卫大都督喋血金殿的经典名场面。
至于新任通政使解缙,他缩了缩肩头,深深低下头。他倒是不敢动手,主要是担心,光是杀一个徐景昌不过瘾,顺手把他也给宰了。
论起得罪人,整个大明朝捆起来,都不如这位定国公遭人恨。
可徐景昌还真的讲出了一个道理……宝座上的朱棣都陷入了沉思。
大家看啊,为什么天子需要群臣辅佐……那是天子年幼,或者经验有限,才学不足,又或者是朱棣这种粗鄙武夫,反正需要文臣辅佐。
这些文臣能够给天子提出专业有效的意见,辅佐君父,治理国家。
看起来很顺畅,对吧?
但你要问朝臣的专业在哪里?
他们真的专业吗?
多半在场的人都会目瞪口呆……因为他们根本不具备治理地方的经验,很多人就是侥幸通过了科举,然后外放当了地方官。
通常这帮新科进士都会聘请幕宾……文书往来,有文案师爷。钱粮税收,有钱粮师爷。刑事案件,还有刑名师爷。
甚至被安排去九边,戍守地方的文臣,也会弄几个行军打仗的参赞师爷。
一句话,没有师爷,他们简直当不了官。
论起专业,师爷可比他们专业多了。
那既然这样,天子不懂的事情很多,需要专业人才辅佐……那为什么不直接招募师爷?然后任务分配给他们。
反正都是师爷在干活,这么干,还能省去朝堂上下,成千上万的官吏,节约数百万的俸禄……一下子不就把国库填满了吗!
朱棣越想越有道理,这么简单的事情,朕怎么没有想到!
徐景昌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天才!
朱棣越发喜悦,整个人都透着喜气洋洋。
“定国公,你的提议很好,唯才是举,不拘一格……这也是古圣先贤的主张,历代文臣也都有这样的建议,诸葛武侯不就是说亲贤臣、远小人吗!朕看非常可行,值得一试。”
一句话,朝臣差点跪了。
到底还是蹇义,他沉稳老练,哪怕到了这时候,依旧头脑清醒。而且很长时间,徐景昌闹出来的事情,都是他在托底儿,也算是久病成医。
因此不由得道:“陛下,师爷乃是有才无德之人,他们虽然读书,但却不能通过科举,沦为幕宾,刀笔小吏之流。此等人只可雇佣,不可托付国事。他们屡试不第,恰恰说完科举只选择德才兼备之士,非常公道。臣恳请陛下明察,切莫被小人言语蛊惑。”
不得不说,真是吏部天官,百官之首……不但化解了这么难的难题,顺便还捧了科举,狠狠踩了徐景昌一脚。
奈何徐景昌也不是好欺负的,“蹇天官,你这话说的,天下的师爷都成了卑鄙小人?考不上科举的,都是德行不够?伱要是这么看,那还请所有官吏,能够远离小人,把师爷全数辞退。再昭示天下,凡是通过不了科举的,全都是卑鄙小人,在脑门上贴上德行不足,让他们反躬自省,闭门思过!”
蹇义哼道:“定国公,你这是混淆视听,歪曲我的话。”
徐景昌笑道:“蹇天官,不是我歪曲你的话,实在是你的话太难听了。你说考不上科举的,都是卑鄙小人。我也能说,凡是通过科举的,都是无耻之徒,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文人感叹怀才不遇啊?”
夏原吉急了,怒喝道:“徐通政……”他连徐景昌卸任这事都急得忘了,“你如此诋毁朝臣,在场这么多人,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徐景昌笑呵呵道:“夏尚书,咱们俩算是工事最多的,为了征税事宜,你我勠力同心,交流过很多经验。咱们也都清楚,能通过科举的,未必都是君子,散落民间的,也大有人才。陛下选贤举能,唯才是举,这有什么错?如今朝廷这么多政务,陛下雄心勃勃,要成就大业。光靠着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远远不够。此时陛下改革科举,提拔人才,又有什么不可以?不要忘了,你和蹇天官都是陛下发掘出来的人才,超擢之后,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也有人敢说你们两位德不配位吗?”
徐景昌也是对线的大行家,上辈子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加上他角度刁钻,思维敏捷,即便面对蹇义和夏原吉等人,也毫不落下风。
眼瞧着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如果真的通过了,大批杂七杂八的人进入朝堂,那天下可就真的大乱了。
蹇义沉吟片刻,双膝跪倒。
“陛下,臣有肺腑之言,要披肝沥胆,上奏陛下!”
朱棣深吸口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