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再次拦阻。
言成邺毕竟还年轻,腿脚很快就恢复了部分知觉。
趁着那股气力还在,他一把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踉踉跄跄走了进去,他很快就见到了坐在书案后冷眼看着他的父皇。
一连几天的煎熬,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
亲身体会到的疼爱是假的,亲眼所见的决裂也是假的。
能让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便是人家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了,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已经窝窝囊囊地活了半辈子,难道还要窝窝囊囊地去死么?!
奉皇见他眼神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言成邺嗤笑了一声,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
奉皇做了几十年皇帝,当然不至于被这么点小阵仗吓到。
他淡淡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您居然问我打算做什么?”
言成邺哈哈大笑起来:“这话该是儿臣问您吧,这么多年了,您到底打算做什么?!”
奉皇道:“我看你是昏头了,先回东宫醒醒脑子,过几日朕自会召见。”
“儿臣脑子清醒得很,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清醒过!
您也不用再装了,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要废黜也好要杀头也罢,儿臣绝无二话!”
“你到底想听朕说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言成邺呵呵笑道:“既如此,您就回答儿臣几个问题。所有人都说您和母后琴瑟和鸣,真有这回事么?”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奉皇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果然是假的。”言成邺自嘲道:“您同母后的情分都是假的,对儿臣的疼爱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奉皇道:“你是朕唯一的嫡子,朕自然是疼爱的。但你应该清楚,皇家的父子之情与其他人家是不一样的。
朕的身上担负的不止是家族,还有整个天下。”
“这话您自己信么?天下最重儿臣没有异议,可您敢说对所有的儿子都一视同仁么?”
奉皇险些爆粗口。
“你很小的时候便是储君,其他兄弟只是皇子,你觉得朕应该怎么一视同仁,让你们全都当太子么?!”
“父皇明知儿臣指的是二弟,又何必扯上别人。
当年您对母后的确不错,但那是因为她是您的正妻,您需要营造一个和谐安宁的后宫。
可您心里最爱的女人是韦淑妃,虽然每个月您也就去那么几次,仿佛她只是个寻常妃嫔一般。”
“那又如何,难道朕富有四海,还不能有个心爱的女人?”
言成邺的笑容突然就没了,声音也瞬间拔高了好几度。
“您这皇帝当得真是没意思,喜欢一个女人都要遮遮掩掩。
换作是儿臣,绝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任何委屈。
正妻的位置必然是她的,她的儿子理所应当继承家业,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你懂个屁!”奉皇再也忍不住,不仅爆了粗口,还把手里的奏折扔了过去。
“儿臣是不懂,否则何至于替人做了三十多年的挡箭牌而不自知。”
奉皇还是头一次发现长子还不算太笨,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