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吏目光一闪,心下明白,随手一顺长剑呛啷出鞘,看动作似是剑道老手。他右手长剑一伸,嘴角一撇,左手向伯颜一勾,傲然站在了小厅中间。
伯颜左手一搭牛皮鞘,一道细亮的青光闪烁,胡刀业已出鞘。他微微一笑,光芒一闪,胡刀从下往上向长剑轻轻一撩。只听噌啷一声金铁交鸣,长剑断为两截,前半段已经大响着砸在了青砖地面上。
迎客吏大惊,连忙向召伯虎深深一躬:「小吏有眼不识上国利器,实在惭愧!」
伯颜已将胡刀入鞘,躬身交还召伯虎,后者十分自然地将刀塞在了迎客吏手中道:「此刀名曰胡刀,却是胡人南下,用战马与王畿铸剑师交换的。听说,也只十多口,大都在胡人头领之手。此刀遇你,也算有缘。」
迎客吏惶恐笑道:「受此大礼,小吏何以回报?」
召伯虎宽厚一笑:「早听说过孤竹君臣之威名,某虽忝为周相,却不知贵国朝局如何,国君喜好,还请阁下指点。」
迎客吏何等乖觉,一听便明白话外之意,拱手答曰:「贵使乃大周国相,只派下臣这般的小吏迎候的确有失礼数。原本国君已在城外铺排好迎接礼仪,只是……前日相府忽接到中原谍报,因而改变了主意。具体什么消息,下臣官微人轻,实在无从得知也。」
「好,还请阁下回去禀报国相大人,明日召子穆将登门拜访。」召伯虎似乎一点也没有不悦之意,依旧面色平静。
这一夜召伯虎难以安枕,在庭院看着天上明月反复转悠。看来,镐京真的有事发生了。可是什么事呢?从孤竹君臣的态度转变来看,很有可能是认为自己已经在朝堂失势,才会如此轻慢。可他们究竟是依据什么才做出如此的论断?……反复琢磨,召伯虎还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
囫囵睡到午时,密叔匆匆来到面前道:「禀报相爷,昨日那迎客吏留下一书走了。」
「迎客吏?他来过?如何不叫醒我?」召伯虎懵懂间颇见惊讶。
「他不教叫醒相爷。这是留书。」
召伯虎一看这个竹管带有「孤竹国相」泥封,认定是官文公事,及至抽出羊皮纸一看,眼睛顿时放出了光彩。纸上两行大字是:「国相闻公入城,欲与公面晤一叙。晚来时分,迎客吏当接公前往。」
召伯虎连着在大厅转了几个圈子,才回过神来揣摩这件事的意味。
在孤竹一人之下的国相要见自己,必定是一种试探,一是探知自己此次出使的真正目的;二是试探自己这位周相是否在镐京朝堂是否真的失势。成败在此一举啊!
思忖良久,召伯虎心中一亮,顿时有了谋划。
屋顶的一抹晚霞刚刚褪去,轺车辚辚驶到了驿馆门前。驿丞大为惊喜,还没进头等庭院,尖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国相府驷马轺车到!有请特使大人——」
召伯虎从容含笑,赏赐了驿丞两个金饼,带了伯颜与密叔并两个护卫骑士来到驿馆大门。抬头一看,一辆锃亮的青铜轺车停在车马场中央,车厢宽大,伞盖六尺有余,四匹一色的火红色骏马昂首嘶鸣,在暮色中分外鲜亮精神。再看驭手座上,竟是昨日那迎客吏亲自驾车。
见召伯虎出门,迎客吏将轺车一圈,辚辚来到面前拱手道:「小吏恭迎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