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一时势均之际,伯颜终于得空略略观察一下对方的形势。只见猃狁包围圈之外,伫立着一辆熟悉的略显寒酸的齐纨幔车,正是邢嬴的那辆辎车。车帘四面垂下,也不知邢嬴是否在内?车畔几名同样穿着翻毛胡袄,手执弯刀的骑士正拱卫着一名身材壮实,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子。辎车上插着一条狼皮做的大纛。
伯颜知道,出行能插大纛为旗的,不是猃狁王族,至少也得是左右相之类的人物。看来,此人定是右相金兀都无疑!他一横心,指着那人喝道:「那就是猃狁右相,杀了此人,夺回邢女!」
话音刚落,己方中突然从不同方向飞出两把斧子,飞向辎车前那男子。身旁一护卫一声吼,当先一挡,两把斧子砍瓜切菜般将那护卫的人头马头连根切去,纵是战场亦煞是森然。
饶是金兀都见惯了战阵,眼见自己的侍卫血淋淋死在眼前,如何不心悸?他愤怒地指向山脚下的帐篷区:「弟兄们,香车美女定然是逃往无终去了!咱们解决了眼前这帮子杂碎,再向他们要人去!」
伯颜在军中浸润数年,戎语还是听得懂一些的,原来那是无终啊!也不知会不会收留陈妫她们?
金兀都一声呐喊,猃狁骑士们精神大振,呐喊一声纷纷换马死命冲入战圈杀了上来。此时,伯颜的马队又是一变,所余不到二百骑围成一个相互呼应的大圈子又厮杀起来。
「住手,谁敢在我无终老营逞凶?」只听得一声厉喝,伴着鸣镝的尖锐哨声,一队飞骑从帐篷营区驰来,为首的大辫低垂,分明是一女子。
女子所带的骑士如一把锐利的尖刀楔入两支马队的中间,将翻毛胡袄的猃狁飞骑与一身火红袍子的周师骑士生生分隔开来。双方已杀红了眼,哪里肯退?一名猃狁骑士嘴里不干不净咒骂着向女子举刀砍来,只听几声低沉的噗噗之声,那人突然中箭落马!
「且退!」金兀都一挥手,睁眼看着这如天降奇兵般的女子。她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庞秀丽,略显丰腴,在草原人看来当是个难得的美人了!
「你是什么人?」金兀都开口问道。
「此乃无终王妃是也。」身旁的侍女倨傲地答道。
「原来是王妃,失敬失敬。」金兀都在马上略略欠身:「你无终与我猃狁本是同根同源,大周乃我猃狁世仇,如今我要灭了这支周人马队,王妃为何要制止呢?」
「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右相吧?」丽隗十分敷衍地回了个礼:「我无终早先乃猃狁分支不错,可是自右相带本部族人东迁以来,已经屡屡侵占我无终部的草场,逼得我部民们不得不将牲畜向东转场。右相似乎也没有把同宗之谊放在心上啊!」
「这些都是部民们争牧场的小事。」金兀都淡淡一句话撇清,扬起马鞭指着在圈中已是人马力竭的伯颜部:「他们都是周王室的护媵马队,是咱们猃狁人的公敌。王妃可不能为敌人张目啊!」
「护媵马队?」丽隗在马上略略伸了伸脖子,看了看那辆已溅满斑斑血迹的素纨辎车,皱着眉头回身问道:「原来是右相色心起了,意欲强抢周王之妇。***原人行事坦荡,何曾以强掳妇孺为荣了?你既抢了人家的陪媵,还要杀人灭口,如此行事,岂不是太过分了?」
「王妃所言太过了些!」一名护卫听不下去了,张嘴道:「右相亲眼看见那辆载着两名媵女的紫缯幔车驶进了你们无终的营帐,定是被你藏起来了!赶紧交出来,否则我部与你们无终部终将有一战!」
「大胆!」丽隗喝道:「右相下属都是这般
没规矩的吗?」
「王妃!」金兀都思忖了一番,开口言道:「我这属下虽说鲁莽,所言却不虚。我之所以要抢这几名媵女,并非为了色。乃是因为隗多友此人,杀我族人,逼得我猃狁王庭不得不远迁,此仇不报,非我族类。如今我王不在,若能劫掠这几名媵女,让那小周王脸上无光也是好了。好歹也为枉死的族人们报了点仇!」
「不过几名弱女子而已,咱们草原男人打不过大周的军队,便拿几名弱女子来撒气吗?」丽隗的脸色铁青,斩钉截铁回道:「我刚在外狩猎归来,并不知你所言之事,但若这二女果然来投奔。我也定会护她们周全,断不会将她们交予虎狼之手!」>
「你……」金兀都气极,然眼看己方两倍数包围了周师马队,激战一个多时辰依然不能全歼对方,反而死伤惨重。若是再与近在咫尺的无终部发生冲突,自己就这么四五百人,还不被对方包了饺子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