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若有此心,成算颇大。”公孙禹回道。
“哦?是吗?宋公肯放?”釐夫人坐起问道。
“禀夫人,这个荣夷的确是宋公座下第一谋士,当年子鲋祀弑叔夺位也是出力甚多的。但宋国乃殷商之后,素来只信重子姓公族之人,外臣不得重用。如今宋公之兄子弗父何被赐姓孔氏,与华氏并列为世卿,哪里还有荣夷一个外臣施展的空间?依臣看,只要夫人与公子看重,说服此人留下并不难。”
“如此------如此真是太好了,此事便全权交托与你去办,务要留下此人于公子府中听用。”釐夫人十分兴奋道。
“诺。”公孙禹应道,略抬起头试探地问道:“夫人是否准备派隗多友前去草原联络?”
“嗯,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过几日城中事平,便派他出使。此番我儿领头保卫朝歌,在朝在野人望正高,可那卫余则不然。既得罪了新天子降位为伯,又没救民救社稷于水火之中,若是隗多友此番能成事,又会记在我儿名下一大功。待卫余回来,能奈我和儿如何?哼!”
三日后,一队人马逶迤出了朝歌城。队伍之中,最显眼的便是一面绣着“宋”字的大旌。百姓们对这支及时从天而至的救命之师感激涕零,欢送的队伍排至城外好几公里。
上大夫石角立于轺车之上,回首望着城门楼上一个瘦长的身影,嘴角抽搐了几下,表情十分复杂。釐夫人竟留下这位他国谋士,反将自己遣派往宋国,不知背后有何深意?
荣夷远望着宋军的队伍渐行渐远,目光迷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个娇小清丽的少女悄悄走近,轻声道:“师父,你真的不回宋国了?”
“唉——”荣夷长叹一声:“宋国有华孔二氏当国,已无我这外来客的施展空间,回去做什么?何况,宋乃殷商子姓之后,是周王室所忌惮的,长久呆在睢阳(商丘),于我之所求相距甚远。既然公子和留我,何不顺水推舟?”
“那-------宋公会肯吗?”少女嘀咕道。
“自然是肯。石大夫送来府库重宝相酬,宋公必喜。再说,我留于此处,可以收编中原夷社势力,以为宋公将来之用,他何乐而不为?”
自周夷王即位后,番己身为王后,处于深宫,行动受限,中原夷社势力已转入地下。如今,更加群龙无首,人员各寻出路。宋公子鲋祀看准了这个机会,正要派心腹干将进行收编。且卫国立国于殷商故地,正是宋人放不下的一块心病,这给了荣夷机会。他与子鲋祀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志同道合者的联盟。这一点,他明白,子鲋祀更明白。
见师父一直沉吟不语,少女不敢吱声,不料荣夷反先开口了:“巫隗,此乃南门。你表哥今日要出北门,去出使无终与隗戎故地,你不去北门看看?”
巫隗不假思索道:“我与表哥,道不同,所谋之事不同,相见何益。不如这般彼此不知对方的存在更好。”
荣夷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捋了捋颔下短须道:“也罢,随你吧。你盯着石府已有数日,如何?”
“正要向师父禀报。”巫隗上前一步,低声在荣夷耳畔说了一番话。后者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凝滞,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巫隗说道:“釐夫人擅用内闱控制朝臣与贵族,借以登上嫡夫人之位。果然,她在石角与卫伯余之间安插了一个钉子,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的目光隔着远处的沙丘,却望不到已消失在天尽头的宋军队伍,喃喃道:“她为什么要让石角去宋国呢?此去睢阳,见到卫伯余,除了劝返成周八师,她还有什么布置?难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身,语气坚决:“速备车,我要入宫见釐夫人。”
卫宫内,公子和一脸愁容地望着母亲:“母亲为什么又要让隗大哥出使草原各部?他们刚刚大败于朝歌,岂会给隗大哥好脸色瞧?”
“哎呀,和儿,你这可冤枉你娘了。”釐夫人放下手中玉卮,一脸委屈道:“这是你隗大哥自己向娘求来的差事。他牵挂母族部落,更忧心表妹,此番是他主动要求出使的。可不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