釐夫人飞快地与公孙禹交换了一下眼神,回道:“罢了,告知你也无妨。在你回朝歌的第二日,我便修书两封,分别投送于东宫与召国公府。算算日子,也快要送到了。太子与我儿情同手足,听说召公也早就与隗多友拜了把子,叫他二人知道卫余在滑地做下的好事,定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釐夫人忽地岔了思路,喃喃道:“等国丧礼毕,太子便正式登基即位,周公已势衰,召公独掌国政。还是王后有远见,早早将己姓女子安插于召公府和东宫,别人想都别想。不愧是井姬之女,端的是有手腕------”
可惜卫和却不是这么想的,一听说母亲已往镐京送信,顿时神情萎然:“母亲,你怎的自作主张,把这事告诉太子殿下与召公?怎不与我商量一下?”
公孙禹觉得奇怪:“公子,此事有何不妥吗?”
“没,没有------只是太子与我情义甚笃,我------我自己的事,不想借他的手去打压兄侯。这次滑地的事已对不起多友大哥了,我------我不想再利用朋友!”
“你知道什么?”釐夫人怫然不悦:“你那长兄要杀你,还怕别人知道吗?为母只是据实以告,有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说的这么难听。难道要卫余在镐京过得开开心心,在天下诸侯面前坐实了君位,再领了新王的赏赐,大摇大摆地回朝歌来,才叫对得起朋友?小孩子知道什么?”
公孙禹赶紧打圆场:“夫人息怒。公子为人仁善,待人真诚,此是他的好处,正因为此,才深得太子殿下信重不是?等他长大些,经些事,自然会明白夫人的苦心的。”
釐夫人这才面色微霁,转而问道:“你看,卫余会亲自去镐京吗?”
“八九成会亲自去。若他不肯去,不仅失礼,更会深深得罪新王。无论哪种,于公子都是有利的。”
果不其然,在卫宫正殿议事厅内,甫一见面,石角便提议让幼公子卫和代替长兄前往镐京,卫余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其实他何尝不想如此,派卫和出使镐京,既可解釐夫人之患,凭借他与太子的关系,又可轻易获得新王的谅解。可是不行啊!
先有釐夫人在先侯葬礼上的一番表演,后又有公孙禹家大张旗鼓地为庶长子举行丧礼,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全朝歌的人,他们母子乃新侯的眼中钉,目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这个当口,自己若强行派卫和出使,流言必会满天飞,也不知那难缠的继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想想,卫余只觉得一阵头疼。
“那么,就由臣出使镐京吧。太子与召公便是怪罪,臣再三赔罪,也就是了。”石角只得退而求其次:“若君侯此时离国,那君夫人定会生出事端来,臣怕届时控制不了局面哪!”
“寡人又何尝不知?奈何有嫡母名份在前,寡人也是进退两难!”卫余一脸无奈,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不惜担上弑弟逼母名声得来的君位,其实滋味也不过尔尔:“可寡人细想了想,这回只能自己前往镐京才是!”
“君侯这是为何?难道------”石角试探着问道。
卫余长叹一声:“你可知,太子殿下与舍弟卫和私交甚好,二人在东宫同卧同起。更别说那隗多友与召子穆早就结拜了,寡人只担心,滑地之事早已传至镐京。若寡人不亲自前往镐京,只怕新王与召公更有理由为难于寡人,为难我卫国上下。且身为新侯,不列席夷王国丧大典,有何面目位列于姬姓大国?今后与其余中原列侯会面,怕也抬不起头来。这回,还非得寡人亲自去不可!”
〹话说到这个份上,石角也知苦劝无用:“既如此,君侯也不得不作防备。若君夫人效仿滑地之事,于路途上设伏,君侯该当如何?此事不得不防啊!”
卫余一想,也是如此,沉吟片刻道:“如此,便将朝歌守军带走三千,于寡人作为路上护卫之用。”
石角拊掌称赞:“如此甚妙。削弱朝歌守军,也可防止君夫人从中煽动,臣也好放心些。”
后宫内,一名小内侍伏地低声语毕,釐夫人微露笑容,点头让其下去领赏。转脸对公孙禹说:“果然如先生所料,卫余决定亲赴镐京。如此,咱们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替和儿好好谋划谋划。”
“诺!一切如夫人所料。”
正值春耕时节,卫国北境的田野中,一派繁忙景象。农人们牵着耕牛,挥舞着绳鞭,手中扶着耒耙,正忙着耕开冬日冻紧的土地,好播种下今年的庄稼种子。虽是刚开春,但男人们从黎明开始耕作,到了日出时分,已是满头大汗。
忽然,农人们感觉脚下的土地有些微的震动,耕牛们发出警觉的“哞哞”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