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火付盗贼改上下,就数我和‘独臂党’打交道的次数最多。”
木村摇头晃脑,侃侃而谈道。
“我一共参加过3次围剿‘独臂党’的行动。算上今夜这次就是4次。”
“‘独臂党’除了狡猾了一点、能跑一点之外,就没啥了不起的。”
“每当我们对‘独臂党’发起围攻,‘独臂党’的逆贼们都会像被泼到沸水的积雪一样溃散。”
木村“呵”的嗤笑一声。
他在发出这声嗤笑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青登——也不知他是在嘲讽“独臂党”的软弱,还是在讥刺青登的无知。
“你说‘独臂党’占着地利?那好,那你可否听过这句古话:‘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诚然,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在自己据点里作战的‘独臂党’,确实是占据着地利的优势。”
“可吾等同时有着天时与人和!”
木村抬手指天……准确点来说,是指着头顶的圆月。
“今晚是月明之夜,江户各地亮如白昼,即便不提灯笼,也能照常地在街道上行走。”
“少了在夜晚里极其显眼的碍事灯笼,就不易让‘独臂党’的逆贼们发现吾等的踪影。”
“这对吾等完成对‘独臂党’据点的包围,有着极大的利好!”
“此乃天时。”
“我火付盗贼改每支番队,都是饱经训练,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
“反观‘独臂党’——我适才已详述过他们的无能。吾等随便一支番队,都足以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更何况,吾等还坐拥铠甲、弓箭、铁炮等一系列精良武装。”
“此乃人和。”
“除此之外,吾等今夜的作战还是奇袭!哼,那帮逆贼现在肯定都正在睡觉吧!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末日临头!”
“以有备击其无备,以我占有天时人和的精锐之师,战于穷途末日的虾兵蟹将,怎会不稳操胜券?”
木村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土田就连忙附和道:
“就是就是!木村大人说得没错!只需派出我的七番队,就足以将‘独臂党’的逆贼们给打得落花流水!哪需要派2支番队!”
说到这,土田像是想到了什么而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一面冷笑,一面“呵”的嗤笑一声:
“橘,你提议派出2支番队,该不会是眼馋‘讨灭独臂党’的功绩,想要分一杯羹、想要请求木村大人派你的三番队也参与进攻吧?”
说完,土田还不忘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他那股庆幸自己可以独占讨灭“独臂党”的功绩的得意劲儿,溢于言表。
实质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木村这番“三番队、五番队负责包围敌方据点,七番队负责突击进攻”的作战计划是何用意。
说白了,就是将立功的机会让给他的狗腿子土田正意。
组织部下们包围一座只由三十多间房屋组成的长屋——这样的任务,基本没啥技术含量,因此自然也不会有啥功绩可言,就一没啥好处可捞的苦差。
而冲进敌方据点,歼灭贼寇们就大不同了。
“独臂党”让官府头疼许久。否则黑泽和大久保也不会在确定“独臂党”的根据地在何处后,就急不可耐地于当天组织围剿行动,并一口气派出3支番队。
若能将“独臂党”给漂漂亮亮地灭个干净,那么功劳肯定不小。
并且,那片长屋也没有大到需要动用2支番队去包围的程度,匀出一支番队或半支番队去参与对“独臂党”的进攻,完全绰绰有余。
因此木村这样子的作战安排,其“扶持狗腿,排挤青登”的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青登漠然地倾斜眼珠子,扫了土田一眼。
被青登的这副眼神给扫到的土田,顿时感到脖子一紧。
青登今晨直接拔刀恫吓木村的那一幕幕画面,此刻飞快地在土田的眼前一闪而过。
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土田,这时候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偃旗息鼓。
尽管他还不服输似的尽力想摆出“爷才不怕你”的表情,但心里虽这么想,身体却是非常地老实——脑袋埋得老低,看都不敢再看青登一眼。
“‘剿灭讨夷组残党’这种级别的功绩,还没大到值得我去争抢的地步。”
青登念到“残党”这组字眼时,特地放缓、加重了语气。
木村和土田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怎么会听不出青登的言外之意呢——我曾从全盛时期的讨夷组那儿讨取过功名!区区讨夷组的残党,我还没放在眼里!
青登此言一出,让土田的处境即时变得尴尬起来
人家橘青登曾不止一次地正面击溃全盛时期的讨夷组,就连贼首神野都是在他的剑下授首,而自己却在为能够独占歼灭讨夷组“残党”的功绩而自鸣得意……两相对比之下,令土田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木村站起身,用一句不容置疑的强硬话语打破了争论的僵局。
“行了,无谓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总而言之——计划不做任何变更!都下去各就各位吧!”
说罢,木村就不带半点犹豫、停留地转身而去。
木村前脚刚走,后脚土田就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瞥了青登一眼,然后悻悻离开。
青登扫视了圈只余自己一人的本阵,抬手挠了挠头发。
——也罢,既然木村执意要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土田,不将半点功绩分让给我,那就随他去吧。
木村是“前线总指挥”,军令悉自他出。有着言出必行、其余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其命令的绝对权力。
木村已经放下了“计划不变更”的狠话,那青登也没法再对他进行相劝。
更何况,就凭青登和木村现在的关系,木村会听青登的话才有鬼了。
而且,单从“人尽其用”的角度来看,木村这样子的计划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青登是连火付盗贼改的一系列运营事务都尚未熟络的新人,所以派青登去从事较简易的工作,非常地合乎情理,无法对其进行任何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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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青登往上申述,指控木村没有将一碗水端平、偏袒土田,黑泽和大久保肯定也不会理会青登的这种述求的。
反正又不是什么功绩大到绝不可相让的重要任务,让给土田就让给土田了。
简单收拾了下心情之后,青登原路折返,与部下们会合。
约莫20分钟后,木村站上用木箱堆成的简易高台,宣布全军集合。
三支番队,共计180号人,外加青登和土田这2位番队长,在木村的前方排成整齐的方阵。
“诸位!想必你们也知道吾等今夜要去做什么了!”
木村的战前动员,还算康慨激昂。
不少人在听完木村的演讲后,纷纷精神一振、神彩飞扬。
简易的动员演讲结束后,随着木村的一句“出击!”,三支番队分成六路,沿着不同的方向、街道,直扑澄町,直扑那座“独臂党”的根据地。
在青登领着三番队的列位将兵冲出营地时,怀表的指针恰好指到了10点30分。
这个时间点的江户,除了“不夜城”吉原之外,早就安静得像沉入了漆黑的深海。
每一条街道都是相似的光景:雅默雀静,时不时刮起的秋风所带来的低沉呼啸,成了街道上仅有的声响。每一条街的街面都被披上了彷若白霜的皎洁月光。
在霄晖的指引下疾驰的青登等人,他们那被投映于地上的快速晃动的身影,给寂静的江户添上了一抹影影绰绰的光景。
不消片刻,三支番队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三番队与五番队的队士们,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推进,仅用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就协力将这一整片长屋给包围得严严实实。
至于七番队的队士,他们聚集于和果子铺的店门前方,做好了随时可以攻进去的准备。
今夜一战,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字。
以疾风怒涛般的犀利快攻,打得敌人们来不及反应,打得敌人们晕头转向,一鼓作气地将他们一波带走。
因此,在各番队都已各就各位并做好了战斗准备后,木村就对身旁的土田微微颔首。
心领神会的土田,对木村回了个点头后,前踏一步并拔出腰间的佩刀。
他将佩刀高举过后头后用力朝前一挥,意气风发地高喊道:
“破门!给我上!”
土田话音方落,早就在各自的战位上准备就绪的七番队的列位队士们,马上展开行动。
离和果子铺最近的2名手抓打刀的队士勐然一个箭步,经过简单的助跑后以厚实的肩膀为“锤头”,飞身撞到店门上。
木制的店门已经有些年头,门面布满斑驳的朽迹。
这种轻轻一脚就能将其轻松踹开的朽门,哪挨得住2位成年男性的“肉弹冲击”?
随着“框当”的一声巨响,门被直接撞飞。撞门的2位队士连同门板一起倒进屋里面。
与此同时,后续的队士跨过他们的身体紧跟而上。
6名队士扛着等身大的木制盾牌,率先冲进来。
紧接着,手持火绳枪的火枪兵们鱼贯而入。
七番队是由先手铁炮组的五番组组成的部队,因此火绳枪是他们的标配武器。
已然点火的火绳,在漆黑的屋内犹如梦幻的萤火虫。
盾兵们举起巨大的盾牌,共同拼组成坚实的“球形防护罩”,将火枪兵们护在“球”内,保障火枪兵们的人身安全及射击空间。
躲在盾兵们身后的火枪兵们,将火绳枪从盾牌的间隙中探出,黑洞洞的冰冷枪口指向各个方位。
那2位撞门的士兵,这时已经翻身起来,握紧打刀,翼护洞开的店门,谨防任何无关人等的靠近。
“独臂党”藏身的这座和果子铺,是极典型的“二层架构”。
这时候,二楼响起嘈杂的声响:
“喂!什么动静!”
“走!去看看!”
“弟兄们!别睡了!别睡了!楼下有奇怪的动静!”
……
急促的脚步声,砸得木制的地板嘣嘣作响。
2名身穿白色睡衣、披散着头发的年轻武士,手提打刀出现在楼梯口。
藏身于盾阵后方的火枪兵们见状,不由分说地抬枪就射。
砰!砰!砰!砰!砰!
虽然火绳枪的准头很差,但火枪们与这2位年轻武士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5米左右。
火绳枪在这样子的间距里,其准头还是很有保障的。
5声枪响过后,这2位刚下到楼梯口、连眼前的光景都尚未来得及看清的武士,就以“身上各多2个窟窿”的方式倒在了血泊之中。
打空了枪膛的队士,以不算熟练但也不算生疏的动作填装新的弹药。
为了掩护同伴们的装弹,他们这组“圆球”的前进暂时停了下来。
他们身后的其余“圆球”,接替他们的位置往屋子的深处推进。
七番队的队士们的移动、战斗,皆以“组”为单位展开,每一组都是一个用盾牌以及火绳枪组成的“圆型刺猬”。
又有新的武士持刀冲下来了——这次一口气下来了3个人。
这仨人见到那一根根闪着漂亮金属光泽的火绳枪,以及那一件件标志性的黑衣后的下一瞬,倒吸一口凉气。
“啊!是火付盗贼改!火付盗贼改的官兵们来了!”
“快回去!快回去!是火付盗贼改!有铁炮!很多铁炮!”
“妈的!火付盗贼改的官兵怎么会在这儿?!”
3人一边骂骂咧咧地叫喊,一边争先恐后地沿着原路向楼上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