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城外的蒙古大营中,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争执正在“大阴囊”者勒蔑与其他首领之间展开着。
“大…大塔布囊,不能再攻城了!”其中一个名为乌兰巴特的首领道,“我知道这次出征,您的小儿子,草原上的雄鹰苏赫巴鲁英勇战死了,您非常想杀光所有的汉人,为他报仇雪恨。但您也看到了,遵化的守军不像您之前说的那样没有火炮,而是有好几十门!我们已经被炸死了上百名勇士,若再攻城,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乌兰巴特这一说,其他首领也纷纷附和,一个劲地诉说自己的部落损失是如何惨重,回去以后如何无法向部众交待。
者勒蔑心头火起,不胜其烦地道:“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才要攻城的么?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只要能攻破遵化,将画像上的那个人杀了,我们就有花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粮食!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个名为嘎鲁的首领皱着眉道:“银子有谁会嫌多?可是汉人向来狡诈,不止一次地欺骗过我们!万一我们费劲力气攻破了遵化,将那个人杀了,可是那联系咱们的汉人说了不算,不给我们钱粮,那我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这也简单!”者勒蔑冷笑道,“咱们不会抓活的么?银子和粮食不到手,我们就一直关着他!而且我谅这次他们也不敢欺骗我们,因为我已经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兑现承诺,我们就立即联合女真人,一起攻击山海关!”
“大…大塔布囊,你说的不是真的吧?”乌兰巴特大惊失色道,“那努尔哈赤就是一条凶恶的狼!这些年,女真人杀了我们多少族人,抢走了我们多少妇女和牛羊!为什么要和他们联合?!”
“汉人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者勒蔑阴沉着脸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明朝大势已去,女真人早晚要杀进中原!我们蒙古人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必须站到强者一边,才能保全我们的牧场和子女!”
嘎鲁不以为然地道:“您想得未免有些简单了吧?女真人拥兵数万,无人能挡,就算我们想和人家联合,人家却未必肯理会我们!”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攻下遵化!”者勒蔑狞笑道,“女真人虽然厉害,但现在还没到凭一己之力就能平定天下的地步。现在打下遵化,正好显示了我们的实力。这时候再与女真人去谈判,我们的砝码就会增加很多!”
见各位首领听得眼中冒光,频频点头,者勒蔑心中得意,决定趁热打铁,再给他们勾勒一个诱人的前景。于是他接着道:“一旦谈判成功,我们就可以挑动女真人去打插汉和喀尔喀!你们想想,女真人的眼睛盯的是中原,他们会瞧得上草原么?到时候,插汉和喀尔喀的草原,还不都是我们的!”
“还是大…大塔布囊眼界高,见识广!”乌兰巴特率先表态,“我听大塔布囊的!”
乌兰巴特的部落在朵颜部中人数最多,他这一支持,其他首领也都纷纷表态,同意继续猛攻遵化城。
惟有嘎鲁还倔强地道:“大塔布囊,您说的道理我们都懂。可刚才攻城的战斗您也看到了,汉人的火炮威力实在太大!我不想让咱们的勇士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者勒蔑知道,嘎鲁在朵颜部中的威望仅次于自己,若不把他说服,是难以齐心协力攻下遵化的。于是他慨然道:“你放心!刚才我们有些轻敌,只从南面进攻,队形过于密集,才让汉人的火炮有了可乘之机。若咱们从四面八方一齐进攻,明军城内还能有多少士卒,他们根本就防不过来!这样,我们再攻一次,若仍不能攻下遵化,就马上撤军,你看如何?”
其实嘎鲁心中又何尝不想拿下遵化,在城中大肆抢掠一番。见者勒蔑如此笃定,他也终于狠了狠心道:“好!就听大塔布囊的,再攻一次!”
与此同时,朱由检与戚美凤正立于南城的门楼上,远远地向蒙古人的大营眺望。
刚才幸亏朱由检想出主意,在城墙上开洞,用佛郎机炮从洞口向外平轰,才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导致敌方军心散乱,败退回营。
自戚美凤以下,所有士卒和百姓,无不为之欢呼雀跃,都将退敌的大功记到了朱由检的身上。
朱由检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其实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仗还是别人打的。
这时他与戚美凤肩并着肩,一边向前眺望,一边问道:“美凤,蒙古人这次又吃了大亏,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
戚美凤喃喃地道:“但愿如此!刚才的一战,虽然蒙古人死伤不少,但守城的士兵也被射死二十多人,重伤不能继续战斗的也有二三十人,老百姓死得就更多了。若蒙古人再来,肯定会尽量散开,从各个方向攻击,那就麻烦了!”
她的话音未落,朱由检已经望见蒙古人又从大营中冲了出来,果然如同戚美凤所说的那样,先分散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然后发动了总攻,一齐向城墙杀来!
他只得苦笑一声道:“美凤,你猜得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