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首似乎还要争辩,蹙眉言说这勇武二字乃是是祖宗流传下的,如何都不好舍弃。唐不枫脸上的笑意收回,催马儿前行几步,回头道,“到底这等规矩要往前倒腾几辈,在下不知,但既然是穆氏之人,恐怕跟随你这族首的汉子,皆想人人能吃得饱,兴许银钱得来的或多或少,最起码有命花,规矩大还是性命大,糟粕重还是精要多,族首比我有数。”
年轻刀客驾马前行,缓缓踏入眼前围猎场中,身后跟着始终不愿出言的阮秋白,与那位骑术不精的年轻书生,阮家主没吭声,但那位年轻书生却是略微停了停马。
“在下从来就不甚喜欢唐少侠的性情,毕竟一个是百无一用的读书人,一个却是酣畅淋漓纵意江湖的刀客,可今天这番话,在下觉得唐疯子说得没错。”
遥遥围场,入即为一片顶顶毓秀繁茂的深林,此间倒不见得能瞧见群狼,反倒是熊虎居多,倘若是走马而过的时节惹上足有千斤熊罴,虽然是马儿脚力更足够,亦不见得能与熊罴掌齿下占些便宜,更休要言说单枪匹马即可同熊罴独斗得胜,比之猛虎尚要难缠几分,自然无人愿前去招惹,宁惹猛虎不惹野罴,在大元当中已是寻常话。当年八族围猎之中,曾有一族壮汉遇得熊罴,倒是不曾逃去,足足百来人凭背后雕翎射熊,却是被发起狂来的熊罴接连拍翻十余人,马匹受惊,于是更难应对,撇下近乎数十尸首,才是艰难将这头身中数十箭羽的熊罴灭去,得以夺魁。
唐不枫驾马穿行深林,自然晓得穆氏如今的斤两,大抵若是猎熊,半数人马铁定折损在此,更何况身未挂甲,单凭流箭袭扰,只怕当真是
射不穿皮糙肉厚熊罴皮毛,但是倘若是令人上前刀穿要害,却不晓得要害死多少正值壮年的汉子,故而并不打算于深林之中逗留,倒是不如早早穿过此间深林,今早前去别处游猎。
以自身薄弱同旁人强出比较的行径,唐不枫从来都不乐意做。
但也正是一行三人眼见得要追上穆氏汉子的时节,不远处却是有熊罴吼声震起,周遭古木叶片震得皆是扑簌直响,饶是阮秋白那头黄胭脂亦是有些心神不定,接连倒退几步才是胆敢抬眼观瞧,周身皮毛倒竖。毕竟是外出漠城年头算不得短,可有唐不枫这等岁数浅但算在老江湖一流的能人引路,除却避无可避同马贼死斗之外,其余时节大多是求个稳字,从来不曾于熊罴常出的深林当中停足,而是宁可夜里赶路,亦是要前去那等树木并不繁盛的地界,躲去大蛇虎豹熊罴侵扰,故而今日才听闻熊罴吼声,连黄胭脂这等良马,亦是有些心惊胆颤。
一骑直奔穆氏阵中而来,瞧打扮与先前挂甲的楼氏中人一般无二,并不朝前去,反而是掉转马头,不知使了何等法子,将身后凶狂熊罴引至此间,眼见前头乃是穆氏中人,快马行至近前来。
也不曾等到这人开口,更不曾等到穆氏族中汉子退去,那楼氏中人身后瞬息便有腥风劈头盖脸袭来,还未曾等那人回身,连连倒伏灌木与幼木皆是被身后物扫得折断,旋即竟是跃起,探前掌将那汉子打落下马来,亦不见有甚举动,单掌摁住汉子前胸,任由后者吃痛发狂似抽刀,也不曾挡下两息,胸口便是塌将下去,再无动静。
“沈呆子,老子媳妇且照应好,顺带管管这些位穆氏中人,毕竟吃人家嘴短,能照应得来,定要好生照应。”
自入大元境内便始终兴趣缺缺,越发邋遢的唐不枫咧嘴,朝身后挥了挥手,“出深林后往北行,见着棵参天枯木后再往西行,瞧见处村落,在那候着便是,这一趟围猎,原本就是为让你们瞧瞧这座大元的人世间。”
阮秋白眼力最好,虽说初见这等千斤熊罴亦是慌乱,但稍凝两眼,就已是看清了唐不枫已是左手摁住刀鞘,刚要出声阻拦,却是被一旁沈界拦下,仍旧是笑眯眯模样道来。
“阮家主好像很久没见过唐疯子正儿八经出刀了吧,同那些位穆氏铁骑过招,可不算是动真格,入大元时我曾凭自身道行同他斗过两回,虽是也不曾使真本事,可这小子却是将我衣袖斩去一截。”
熊罴的爪牙,沈界的衣袖。
乍听分明是毫不相干的物件,但听在阮秋白耳中,就很是有些愕然。
听耳边马蹄声渐去,唐不枫这才放心,摸了摸刀柄,又摸了摸自个儿胡茬,翻身下马蹲到熊罴前,瞧着熊罴啃去口肉食,面色不变,反而是伸头探脑。
“兄台吃过刀没?比这可好吃多了。”